不死老人院

    一、急病投医
    赵宇轩是云州最大的绸缎商,为人和善,又是个大孝子,父亲早年死于兵乱,只有老母健在。可最近母亲染上风寒,赵宇轩忙请名医诊治,哪知道风寒微有好转,跟着却又发烧咳嗽,痰中带血,一病不起,眼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请来的医生束手无策,有的干脆就让准备老太太的后事。赵宇轩忧心如焚,派出好多家人到周边州县延请名医,可家人们回来禀报说所有的名医听说老太太这种症状后都不肯来,说是老太太大限将到,非是人力可以挽救,请赵员外早早准备后事。赵宇轩万般无奈,只好准备张罗母亲的后事。
    这天儿女亲家云州知府田千秋也来探望,等他走后,赵宇轩看看昏迷不醒的母亲已是奄奄一息,内心焦急,便准备亲自到棺材店为母亲挑选一副寿材,于是带着管家出门。哪知道刚出门,便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蹲在他家门外,身上衣服破烂,脚上穿着一双破鞋,身边放着一个破碗和一根破竹竿。看到他们出来,乞丐“噌”一下站了起来,拿起竹竿和破碗拦在轿前说:“老爷,你行行好,赏一碗饭吃吃。”赵宇轩心里正烦,没好气地对管家说:“赵同,给他几个钱让他走。”管家答应一声,掏出几个大钱扔到乞丐碗里,然后把他推到一边。

    老乞丐看着破碗里那几个大钱,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说:“人人都说赵员外乐善好施,原来都是谣传,什么狗屁员外,这几个大钱连吃顿饭都不够。”说着便把碗一倒,那几个大钱滚到地上。乞丐转身便走。赵宇轩心中一动,知道因为心情不好,刚才说话有些失礼,急忙停下来,在后面一把拉住乞丐的脏手说:“老哥慢走,刚才赵某因心中有事,失礼了。”说完转身对赵同说,“你拿十两银子给这位老哥。”赵同答应一声,便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乞丐,老乞丐接过银子,微笑着说:“赵员外果然乐善好施,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跟着话锋一转,翻着白眼珠子看着赵宇轩说,“小人听说赵员外令堂有恙,不知现在病情如何?”赵宇轩听他说话颇有文理,心下惊异,便把母亲的病情告诉了他。老乞丐点点头说:“像这样的病,只有当年号称‘医仙’的孙玉和能救。”赵宇轩心中一动,拉住乞丐一下跪下来:“老哥,你既然知道有人能救,想必也知道医仙在哪里,本人不才,只要你能救得我母亲,我愿意拿出全部家财酬谢。”乞丐急忙把他扶起来,说:“好吧,看在员外为人仁善的面上,我就帮你这个忙,只是我有两个条件。”说着便看着赵宇轩。赵宇轩眼见母亲的病有了转机,也知道乞丐必然要提条件,便领着乞丐回到自己的书房,让管家和仆人们下去,屋内只剩下赵宇轩和乞丐两人。半个时辰过后,乞丐怀里揣着个鼓鼓的布包满意地离去了。
    当天晚上子夜时分,赵家后院悄悄来了一顶小轿,赵宇轩背起奄奄一息的老母亲,夫人开了后门,把老母亲放进小轿,四个黑衣人把轿帘放下,抬起小轿飞一般地离去。赵宇轩和夫人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们离去,然后悄悄关门回家。第二天便封闭了老夫人住的屋子,只有赵宇轩和夫人能进去,对外说是有神医开了药方,不准见外人。转眼便过了一个月,老夫人一点消息都没有,赵宇轩每天出门张望,希望看到那个老乞丐,打听母亲的病情。可老乞丐却像蒸发了一样,踪迹皆无。赵宇轩心内渐渐有些发慌,害怕上了贼人的当,不仅丢掉银子,还把重病的老母亲也丢了。
    这天刚一开门,赵宇轩就习惯地探头去查看门外是否有那个老乞丐,忽然一个青年汉子挑着一担柴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对他说:“赵员外,要柴不要?大清早我刚从云雾山打来的。”赵宇轩见他一脸大汗,便回头吩咐管家把柴收下,让多拿点钱给他。青年汉子憨厚地笑着说:“赵员外果然仁义好施。”说着便趁人不注意,悄悄塞给他一个纸团,转身挑着空担走了。赵宇轩急忙回到书房,关上门,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今夜子时,后门,青衣小轿。

    赵宇轩又惊又喜,急忙收拾一番,半夜子时一到,便独自一人开了后门,果然看到一顶小轿停在门外,四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两边。赵宇轩不敢出声,钻进小轿,还没等他坐定,便觉得眼前一黑,原来小轿又被厚厚的黑幔罩住。赵宇轩坐在轿中,只觉得小轿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才感觉小轿落了地。跟着黑幔除去,一个浑厚的声音说:“请赵员外出来吧。”赵宇轩撩开轿帘走出去,看到天已正午,自己身处大山之中,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和山崖,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眼前靠近山崖的背阴处有一个巨大的石院,四个黑衣人蒙面站在门外。看到赵宇轩出来,一个黑衣人打开院门让他进去,指着一个小屋对他说:“老夫人就在那里,你进去吧。”
    二、花钱买命
    赵宇轩按照黑衣人的指点走进石屋,果然看到母亲坐在里面低头念佛。看到赵宇轩后惊喜交加,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赵宇轩看到母亲已经完全康复,大为高兴。母亲告诉他是医仙孙玉和亲自为她治的病,还让她住到这个石院,里面住着二十多个和她一样的病人,都是快病死时被救过来的。赵宇轩便提出请母亲回去,哪知道母亲摇头说:“孙大夫说了,我的病最少还得半年的时间调理,不能回去。”赵宇轩说:“我们请孙大夫开药带回去不就行了?”母亲告诉他,孙大夫告诉她她的身体虚亏,必须在这深山之中,用山花草药山泉水进行调理才行。说着便问他身上有钱没有,说想打赏一下为自己服务的下人。恰好赵宇轩身上带着几百两银票,便全部给了母亲。正在这时,外面进来一个黑衣人,请赵宇轩出去,告诉他时间到了。

    赵宇轩出了石屋,看到这个院子很大,里面大大小小有几十间石屋子,院子里还坐着几个聊天的老人。母亲送儿子走出院门便拿着银票转身回去了。赵宇轩亲眼见到母亲病好了,尽管心中很奇怪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神秘,还是钻进了小轿,黑幔又罩了下来。这时只听原来那个浑厚的声音在外面说:“赵员外,你亲眼看到赵老夫人痊愈,也证明了我们所言不虚。只是老夫人后期治疗还得一笔花费,下山后自会有人前去收取,还望员外到时顺利支付。”赵宇轩坐在里面说:“感谢孙大夫神医仁术,让我母亲恢复健康,治病花费理当支付,还请先生放心,只是不知道还得多少资金,说出来也好让我回去早做准备。”轿外的人哈哈大笑了几声说:“赵员外果然爽快,老夫人后期所用的药甚是名贵,所以花费较多,请赵员外准备白银两千两,过几天自会有人前去收取。还有今天的事请赵员外不要对外声张,否则会惹来麻烦。”赵宇轩心里一惊,还是答应了下来。跟着只觉得小轿又被抬了起来。
    等他昏昏沉沉地从轿里出来,看到又是满天星斗,原来来回已经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小轿在他下来后已飞一般地走了,赵宇轩看到自己正站在自家后门口,他不敢声张,悄悄翻墙回家。一连过了五天,这天早上一开门,赵宇轩便听到门外一个声音在大声叫喊:“员外行行好,施舍一点吧。”赵宇轩心里一惊,急忙出门查看。果然是原来那个老乞丐,手里拿个破碗,身上背个脏兮兮的口袋,看到他后笑眯眯地说:“员外,我是前来请求施舍的。”赵员外急忙请他进屋,把准备好的两千两银子装进他拿的口袋里,然后又问他什么时候能再去看看母亲。老乞丐犹豫了一会儿后说:“老夫人身体调理最少还得半年,半年后再说吧,到时自会有人与你联系。”说完便背着两千两银子走了。
    转眼便过了五个月,赵员外心里思念母亲,跟着管家又悄悄告诉他说附近州县都听说有将死的富贵人家的老人被神秘人物接走后治活,只是费用很高,有些人家已经出了一万多两银子。赵宇轩想想自己只不过一共花了三千两银子,母亲所幸身体康健,也算圆满。正在这时,云州知府田千秋的老父亲不幸得了重病,田千秋花重金专程从京城请来太医院的名医肖玉林诊治,一连用了十多天药,却毫无起色,眼看就要断气。全府大小官员和富商纷纷前去探病,赵宇轩和田千秋是儿女亲家,这时自然也要前去探望。听田千秋说了老爷子的病情,赵宇轩心中一动,便把田千秋拉到书房,悄悄地把自己母亲被人救治痊愈的事说了。田千秋惊喜交加,急忙请他想办法和那个老乞丐联系,就算出再多的钱也愿意。赵宇轩掐指算算,明天就是老乞丐所说的半年之期,自己又能见到母亲,正好在此时求求他救治田千秋的老父亲。

    第二天天一放亮,赵宇轩便等在门外,果然看到那个老乞丐端着个破碗走了过来,看到他后微笑着说:“赵员外,可是想老夫人了?”说着便又塞过来一个纸团,转身就要走。赵宇轩一把拉住他说:“先生请留步。”说着便拉着他请到自己的书房,把田知府老父亲重病将死的事情说了,恳求他也救救田知府父亲的性命。老乞丐听后面色一沉,犹豫了好久才说:“这个事情容我考虑一下再说。”说完便走了。
    三、真假母亲
    当天晚上,赵宇轩又坐上小轿到山上见了母亲,母亲神清气爽,正在院子里和几个老人聊天。赵宇轩和母亲聊了一阵,便想请母亲下山回家,母亲却告诉他这里人多热闹,空气清新,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家。赵宇轩无奈,跟着母亲又向他要钱,他只好又给了母亲二百两银票。正在这时,他突然看到院子里一张石凳上坐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急忙上前施礼。那个老人茫然地看着他说:“你是哪位?”赵宇轩说:“小侄赵宇轩拜见世叔。”老人“哦”了一声,显得很惊异,正在这时,黑衣人过来请赵宇轩回家。赵宇轩回头又看了老人几眼,转身出门上了小轿。轿帘一放下,一个声音便传了过来:“田千秋的老爹已经被我们接了上来,还望赵员外务为保密,此后此类事情最好别再插手,以免惹来麻烦。”说完便吩咐送赵宇轩下山。

    赵宇轩回家后便前去拜访田千秋,田千秋告诉他昨天晚上来了一顶小轿把老爷子接走了,说过一个月后请他前去探望。赵宇轩又请管家前去与云州相邻的楚州跑了一趟,回来后管家告诉他,楚州最大的绸缎商肖鹤鸣的老父亲也因为重病被小轿抬上山救治。赵宇轩心里一惊,惴惴不安地又等了一个多月。这天一大早,知府田千秋突然前来拜访,赵宇轩急忙把他请进书房。田千秋告诉他说自己果然见到了治好的老父亲,也是在那个石院子里,只是不知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赵宇轩也把自己调查的情况说了。二人正在商量怎么找到这个地方,门外突然又响起了叫喊声:“员外行行好,施舍点钱吧。”二人对望一眼,赵宇轩请田千秋呆在屋里,自己一个人出去。看到还是那个老乞丐,端个破碗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员外,老夫人不愿意回来,现在还吃着名贵的中草药,总得请员外赏个药钱才好。”赵宇轩点头说:“那是自然,不知道这次要多少?”老乞丐说:“五百两也就够了,以后如果老夫人不愿意下山,每年只要员外您交一千两银子就行了,我们保证老夫人常年康健,能活个百八十岁不成问题。”赵宇轩看着他说:“如此说来倒也算便宜,还请你们费心照料好我母亲。”老乞丐点头说:“那是自然。”赵宇轩便回去拿了银子交给他,说:“我有个要求,每个月我要见我母亲一次,也好送点吃喝和生活用品,也算尽些孝道。”老乞丐想了一下说:“好吧,每逢晦日子时,我们就会派人在后门等你。”说完便拿了银子走了。赵宇轩回去又和田千秋商量了好久,田千秋才回府去了。
    转眼到了月底,子时不到,赵宇轩便等在后门外,果然一顶小轿悄悄过来,赵宇轩上去,四个黑衣大汉拉下黑幔,抬上就走。正在这时,赵家大院院墙拐弯处突然悄悄蹿出一条小小的黑影,朝着小轿的方向跟踪过去。高高低低的走了大半天,正午时分,小轿又停在那个大石院门外。门外还是四个黑衣人把门,赵宇轩开门进去,母亲正在和一群人聊天,看到儿子进来便高兴地迎上来。哪知道赵宇轩却冷冷地看着她说:“又没钱花了是不是?”老人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直跟着他的一个黑衣人忽然开口说:“赵员外怎么能对老母亲如此无礼?”赵宇轩冷笑一声说:“你们这些贼人,真是害人不浅,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们这里的老人全是假的!”黑衣人一惊,后退一步看着他说:“你,你怎么说这话?”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呐喊,冲上来好多官兵,把这个石院子团团围住。院子里一时乱成一团,老人们纷纷跑回屋子躲避。

    赵宇轩心中一动,急忙大喊:“快来人封锁石屋,里面有逃跑的暗道。”说着一个箭步便把正向屋里逃的“母亲”拉住,过来几个官兵把她摁倒在地,跟着又冲进来好多人把那些想逃跑的老人一个个抓住绑了起来。那个黑衣人一声冷哼:“赵员外好手段,你是怎么识破我们的计谋的?”赵宇轩并不理他,上前一把拉住自己“母亲”的脸皮,轻轻一揭,一张人皮面具就被拉了下来,露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脸。赵宇轩冷笑一声:“你们才是好手段,为了骗取钱财,你们真是不择手段。”这时,站在门外的知府田千秋走了进来,看着黑衣人说:“还是让我来揭穿你们的阴谋吧。”
    四、真相大白
    原来赵宇轩在第一次探望母亲时已经有所怀疑,因为他母亲一向不太关心钱财,从来也没向儿子要过一钱银子,哪知道第一次就向他要几百两银子。第二次同样如此,更奇怪的是他在这里看到了从小就和赵家通好的楚州绸缎商肖鹤鸣的老父亲。赵宇轩每年都要前去楚州拜望,肖老太爷自然认识他。可谁知这个老太爷看到赵宇轩行礼居然无动于衷。再就是这里的老人既然病已治好,就没有久留不归的道理,可是无一例外都选择了留下,就是害怕一旦下山就会被人认出破绽。留在这里,利用子女的孝心,自然会财源滚滚。赵宇轩和知府田千秋商量好,一旦小轿再来接他,便派一条狗悄悄跟着,后面再跟上大队官兵,一举擒获这些贼人。官兵一路跟着,慢慢进入云雾山深处,一直走了半天,才跟到了这里。
    田千秋说完,吩咐官兵:“把这些贼人的黑衣和面罩扒下来。”站在赵宇轩身边的黑衣人突然飞身跳起,一下就跳到了屋顶上,哈哈大笑着说:“田千秋,你们想抓我,做梦!”话音未落,一排官兵突然从屋后冒了出来,齐刷刷亮闪闪的弓箭对着他的全身。黑衣人一愣,慢慢举起双手,跳下屋顶。早有官兵上前把他绑好。田千秋看着他说:“鲍大牙,你害得我不浅,终于让我抓到你了!”说着上前一把抓下他的面罩,竟然是那个老乞丐。

    原来这伙贼人都是“莲花党”的人,他们妄图造反,被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田千秋侦知,还未起事便大部被抓获,首领鲍大牙带着一批人逃到云雾山躲藏起来。田千秋因没有抓到首犯被弹劾下放到云州当了知府,其实他真实的身份依然是锦衣卫,这几年还在四处侦查“莲花党”的踪迹。当赵宇轩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是当年的医仙孙玉和救活的时候,田千秋已经觉得有诈,这是因为他所请的为父亲治病的太医院医生肖玉林就是孙玉和的师弟,他告诉田千秋他的师兄孙玉和早在八年前就因为采药坠崖而死,哪里还会有孙玉和救治病人的事。于是他将计就计,请自己手下武功高强的捕头张强假扮自己的父亲。当老人被抬上山后,贼人便趁着夜晚把老人扔到后山的陡崖下,再找人利用人皮面具来假扮老人,然后又派人去摸清老人家中的情况,以免亲人前来探望时露出破绽。他们利用这个办法在周边州县诈骗了数十万两白银,以图东山再起,不成想被赵宇轩识破了。
    说话间捕头张强押着后山的贼人们走了过来,田千秋又吩咐派人下到后山山崖下捡拾起被扔下山崖的老人们的尸骨,足有四五十具,都化为了白骨。赵宇轩看着累累白骨,想到自己把母亲亲手送上死路,伤心得哭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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