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叉双臂见到鬼

  仲春的夜晚总是漂浮着淡淡的寒意,在教研室累了一天,我顶着满天星斗,有点神情恍惚的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道旁柳树轻轻的晃动着沙沙作响,“见鬼,早知道白天不脱外套了”,我不由的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任凭路灯将影子在路上拉长后又迅速缩短。突然一阵强劲的冷风吹来,我不由得一抬头,“华盖十六星……”我望着深邃的天幕呆住了,心底一阵莫名的不安,“好低的星位……” 
  “唰!”一道强光闪过,刘梦溪揉揉笑到僵硬的脸低声嘟囔,“飞凝,还要拍几张啊?”刚刚还笑意盈盈的陆飞凝放下相机脸就拉长了,“马上离校了,生活了7年校园难道不值得多拍两张吗?”刘梦溪哭笑不得,“我同意,可食堂的自动扶梯上……”还没等他说完,陆飞凝脸拉的更长了,“怎么?不行?谁规定这里不许拍?”,随后音调一拉,“开——始——”刘梦溪咧着嘴像吃了黄连,“是……老婆大人”,然后一脸悲苦的低声念叨,“新男人三从四德,老婆出门要跟从,老婆命令要服从,老婆撒娇要顺从……” 

  讲到这里我一抬手打断陆飞凝,“那天是几号?”她愁眉不展,想了半天才开口,“14号,我们上午硕士答辩,下午在学校拍照留念”,“14号……”我隐约想起那晚的星盘,连忙又问,“除了食堂,还去哪儿拍了?”她沉默了一阵开始掰指头算,“校南门草坪、思源活动中心后面的小山和腾飞塔水池这三个地方。”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再没去其他地方?”她重重“嗯”了一声,我随即又问,“大概什么时候去食堂照的相?”陆飞凝面露难色,“师兄,我俩那天都没带手机,不知道几点呀”,可旋即补充到,“不过天已经黑了,我清楚的记得月光从二楼窗户照进来……” 

  听到这里我心里凉了半截,“华盖低垂、盈月、自动扶梯,怎么都碰到一起了……”陆飞凝可能是看我表情古怪,她惊的眉头一展随即锁紧,“皇甫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连忙摆手,“你别急,先把事情讲完,获得充分的资料,是我做出正确判断的必要条件。”陆飞凝只好不情愿缩了缩脖子又开口讲,“第二天……” 
  第二天俩人继续在校园里拍照,刘梦溪有点怪,他精神异常的好,主动拉着陆飞凝到处照相,而在这之前可是陆飞凝死拖硬拽着他。陆飞凝开始很高兴,时间一长就觉得不对劲,可刘梦溪却一再说自己很好。接下来几天,陆飞凝又发现刘梦溪眼神偶尔怪异,一改以往过去单纯温良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而且时不时就呆呆的盯着远方。 
  说到这里陆飞凝突然沉默了,我一边听一边回想那晚华盖十六星的星位,并未留意。她声音突然一抖,“前天晚上……我发现……梦溪他突然……又冷又热……”“嗯?”我连忙从漫天星斗中把思绪拽回来,“什么又冷又热?说仔细点。”陆飞凝身子不停抖,断断续续的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前天晚上俩人吃过晚饭来到校园里一僻静的地方亲热。月光如水,将夜幕下的交大校园笼罩在一层曼妙的气氛当中,俩人一个长吻后四目相对,刘梦溪轻声耳语,“凝,嫁给我吧。”虽然陆飞凝明白求婚一刻必将到来,可真的到来时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她轻轻“嗯”了一声就紧紧的抱住了刘梦溪。俩人沉浸在幸福感觉里,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从何时起,陆飞凝感到一股刺骨的凉意从刘梦溪右手向上延伸,不一会就蔓延到他整条右臂。陆飞凝一个激灵,吓得连忙后退一步,“梦溪……”她只叫出两个字就呆住了,因为刘梦溪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迷离的眼神射出冷冷的寒光,肃杀的表情仿佛深秋飞舞的枯叶。只两秒钟,刘梦溪就恢复到以往的样子,他不解的看着陆飞凝,“怎么了?”陆飞凝浑身颤栗,“你……你刚才……”“我?”刘梦溪一脸迷茫,“我怎么了?你干嘛突然跳开?”陆飞凝陷入混乱之中,她连忙上前摸刘梦溪的右臂,结果却发现没有丝毫异样,仍旧是她熟悉的那种温暖。俩人因为这事儿闹得有点不高兴,回宿舍路上谁也没再开口。 
  还没等陆飞凝搞清楚这件事儿,刘梦溪就进了医院。不过不是普通医院,而是精神病院。昨天下午,刘梦溪同寝室的一同学慌慌张张打电话给陆飞凝,说刘梦溪正在做广播操,赶紧让她来。陆飞凝有点不解,刘梦溪没事儿做操干嘛?可就算做操又如何?干嘛还让她来?等她赶到刘梦溪宿舍那一刻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只见刘梦溪一个人站在宿舍中央,嘴里大呼小叫,眼睛圆睁,面部肌肉痉挛,身体疯狂的甩动,怪力无穷,谁都拽不住他。宿舍本身就不宽敞,他的胳膊和腿不断的撞在床边桌脚,不一会儿,殷红的血花溅的宿舍到处都是。当晚,刘梦溪声嘶力竭的喊着“我能飞到天上”被扭送到曲江医院(西安市精神病院),陆飞凝又心疼又着急,想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有些怪异,经人介绍才找到了我。 

  “事情就是这样了”,陆飞凝长出一口气,身子随之重重的靠在椅背上蜷缩起来。“你们运气不好”,我缓缓移动了一下,换作另外一个常用的姿势继续沉思。陆飞凝没想到我竟然说了这么句话,惊的椅子一晃,“师兄,什么运气不好?”我却没有回答,“耐心点,我想先见见刘梦溪……”不告诉她是因为事情可能远远没那么简单。 
  虽然我已有了心理准备,可见到刘梦溪的那一刻还是吃了一惊。病房里,他一边大幅度摇摆缠着绷带的四肢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没有正常人的意识。旁边的冯医生介绍到,“间歇性躁狂症,可病因不明。目前表征还是很严重的,我们只能每隔8小时给他注射5毫升苯巴比妥,否则他的身体撑不住这样剧烈的运动。”我点点头,“麻烦您多费心了,如果可能就尽量拉长注射间隔,这镇静剂副作用还是挺大的”。冯医生点点头,“请放心,我们会有安排的”,说着一笑,“你是不是学医的?”我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只是懂一点……”说着我看了刘梦溪一眼,不知何时他已经停止了运动,扭头也看着我,眼光冰冷如电的,我不禁一凛,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身体不是‘他’的”…… 
  “病因不明”,我琢磨着这四个字和陆飞凝走出医院。陆飞凝低头垂肩,脚步沉重的几乎都迈不开,我见状连忙笑道,“别急,咱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吧。”我俩来到一个凉亭坐下,陆飞凝望着我,眼泪夺眶而出,“师兄……梦溪他……”我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递上一张纸巾,“别急,凡事总有解法。你千万要挺住。”陆飞凝好不容易止住抽泣,“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该怎么办?”我眯着眼睛望望如血的残阳,沉思片刻便开口讲到…… 
  刘梦溪表面上是间歇性躁狂症,实际却可能是照相的时候犯了冲,因为他们犯了个大忌——在自动扶梯上照相。我估计还出了点其他事儿,否则不会又冷又热,不过具体的情况还要进一步调查。 
  这里我们先从康桥食堂的风水讲起。从外部看,交大的康桥食堂一共三层,内部中空,顶篷玻璃透明,东西南北共四个门,其中东西为主,南北为偏。大门这样的设计无论如何也不符合面南背北这种最佳明堂格局,因此让康桥内明堂降了一个档次,使得明堂对于内部阴阳二气的控制力降低。风水学中,登山看水口,入室查明堂,讲究的是阴阳二气的分布与流动的格局。厅堂之内,益聚气、乘气、顺气、界气,避免死气、煞气、泄气,可康桥内的明堂却是面西向东的拧着,这使得康桥内部阴阳二气混沌无序,阴阳不合。 
  此外,东西两门门楼设计也有问题——两门大小与等级雷同。当初我查看康桥风水时还一下无法辨别出东西两个门哪个才是风水学上的正门,后来还是查看了周边的格局才明确。原来康桥建在一个东高西低的缓坡上,西边是个小广场,东边紧邻一条林荫大路,风水学上讲究正门抱阳而后门负阴,广场是藏阳气的地方,因此西门理所当然成了正门。正门后门无主次之分,这就使得正门流入的和谐的阴阳二气无法在室内保持,都顺着后门泻出,违背了正门应大气磅礴,后门应小巧精致这样的原则。 

  《葬书》有云:“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康桥内部中空,光线直接从顶部射入,自然采光效果不错,然而却没有水池将光线收拢,如果能在一楼再建一个水池则内部风水将大为改观。门庭设计的不合理也造成内部仅有的、和谐的阴阳二气也从后门泻出,不但如此,泻出的时候还夹杂着食堂特有的烟火之气,而烟火之气,主燥主烈,因此很多人在食堂发现自己诸事不利,且心烦意乱一刻也不愿意多呆。总的来说康桥食堂深受建筑实用主义之害,搞的风水及其糟糕。 
  康桥怪异糟糕的风水也连带着学生宿舍东4也受到影响,很多人都说东4风水很不好,经常有人从上面跳楼。其实我看过东四风水,单独来看没什么大的问题,如果周围没有康桥和医院也就没什么了,可偏偏建在康桥东边。更糟糕的是该楼一个主要入口面对康桥东门,也就是明堂背后的后门,混杂了燥烈烟火之气的不协调的阴阳二气从这该门涌出直接灌入东4,更糟糕的是东4又紧邻医院,受到医院固有的阴沉之气的影响,使得东4腹背受敌。住在东4的学生,意志薄弱者便深受其害,从而造成悲剧的发生。现在东4改名叫东21,在我看来却无济于事,还不如在东4入口放一个装饰性的屏风或者花岗岩石,这样挡挡从康桥流出的混沌的阴阳二气。 

  回到正题。康桥糟糕的风水直接导致一个后果,那就是内部“藏污纳垢”,这“污垢”一般人眼睛是看不到的。而自动扶梯是这栋建筑物主要组成部分当中唯一活动的,也就是说,自动扶梯是搅乱“气场”的东西,因此这些“污垢”特别偏爱这些地方,外加盈月阴气最盛,“污垢们”更容易在外活动。而拍照,普通人看来司空见惯,可在通晓阴阳的人眼里就意义非凡。过去人说拍照能把人魂魄给摄走,其实这话一点不为过,不过倒不是被摄走,而是魂魄从身体里被吓出去,也就是传说中的“离魂”。闪光灯一闪的瞬间其实人的魂魄在身体里不稳的,会晃荡两下,仿佛有风吹动一棵树,树冠会晃荡。如果风过猛或者树根不稳,则很容易被吹断,人也是这个道理,幼儿和有病之人就最好不要用闪光灯照相。不过按照陆飞凝的描述刘梦溪的情况还更复杂,这也正是我当初想不通的地方。我说他们不走运是因为那晚的星盘也怪,华盖星很低,我拿紫微斗数算过刘梦溪,发现他命宫里天同星和华盖星坐镇。天同主他是个天性纯良没有心机人,而华盖星则说明他一生要受这颗福星庇护,若逢华盖低垂则很有可能碰上不好的事情。 
  当我在医院见了刘梦溪后,心里有了进一步的猜测——刘梦溪不但丢了魂而且还被“东西”附身,这是一种及其麻烦而且危险的情况,但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陆飞凝听到这里吓的睁大眼睛一动不动,身子渐渐开始发颤。我看不好,连忙补充道,“飞凝别急,刘梦溪夫妻宫和朋友宫都非常不错,而且身宫中紫微高照,这都预示他能在朋友妻子的帮助下化险为夷的,我们先回去再作打算……” 
  还没等我想出所以然,过了两天就又出事了。电话里的陆飞凝急得快要哭出来,说医院说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把刘梦溪接走,说实在不能留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陆飞凝正在和冯医生争吵,看她情绪激动,我连忙拉过她,“冯医生实在对不起,我这师妹年纪小不会说话,有什么事儿您给我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冯医生面色不好的答到,“算了,没关系,不过今天你们一定要把刘梦溪弄走,他太危险了。”我有些不解,“您能说得详细点吗?他到底怎么了?”闻听此言冯医生却是身子一震,勉强一笑道,“没……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们这里医疗水平不行,怕耽误他的治疗。” 
  我微微一笑,“冯医生这样吧,您也别急,我去和师妹商量一下再说”,说着把陆飞凝拉出办公室。在走廊上,我轻声耳语,“飞凝,你先在这儿呆一会儿,我再去问问冯医生,肯定另有隐情。”回到办公室,我轻轻叹了口气,“冯医生,刘梦溪挺可怜的,家在农村的父母好不容易供出一个大学生来,眼看着就要工作了却出了这么档子事儿。我们暂时还没告诉他们,他们要是知道会伤心死的。”冯医生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们也知道,不过这里的医疗条件实在……”说着面露难色,我摇摇头语气尽力平和,“冯医生,这里条件是全西北最好的了。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冯医生盯着我看了好几秒钟,突然长叹一声双肩卸了下来,“说了你也不信。”我一看有门,连忙紧逼一步,“您说您说,如果我不信就立刻把他接走。”可冯医生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摇着头叹了一口比刚才还长的气,“不知道,说了也不知道”,说着拿起听诊器就往外面走,我一下傻了眼,不过他走到门口扭头说,“你要是有兴趣就今晚跟我一起值班吧……” 

  我找个借口把陆飞凝打发回学校一个人留在医院。午夜,病房外的走廊笼罩在一层怪异的宁静之中。我和冯医生坐在办公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了凌晨1点,他带着我去看刘梦溪,途径一间间病房的门就好像沉睡中怪兽的大嘴,让我觉得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它们吞掉…… 
  来到刘梦溪病房门口我们并未进去,冯医生指指门上的玻璃窗,我顺着探头屏住呼吸看过去。窗户的窗帘只拉了一半,没有月亮,可微弱的星光也足以把里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刘梦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突然,他从床上坐起并下床,接着做了一连串怪异的动作,先是伸胳膊伸腿,接着走了两步来到窗前弯腰曲背双手忙活半天。一会儿他又走到床的附近“坐下”,之所以是“坐下”是因为他屁股底下压根什么都没有!可他坐的是如此之稳,让我无法相信他屁股下没有东西。我看的冷汗直冒,没想到让我更吃惊的还在后头。一会儿他站起又“坐下”,反复好几次。然后不知为何,站起来后很缓慢的在地上挪步子,好久才停,一动不动,突然直挺挺倒了下去,头磕在地上“咣”的一声。我吓得忙想推门进去,可冯医生一把拉住我,就在我一愣的功夫,刘梦溪摇摇晃晃又站起来了!我吓的目瞪口呆,眼睁睁看他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回到办公室冯医生第一句话就是,“第一天晚上来就发现了,我们以为是继发性的,没办法,只好加注一次苯巴比妥,8毫升,这么大剂量的注射早就应该进入深度睡眠了,你也看到了,一点效果也没有……”说着很沮丧的摇摇头,“再这样下去磕都磕死他了。”我听了呆呆愣在原地,“梦游?不对,8毫升都要死人了,可不是梦游是什么……” 
  当晚胡乱睡了一觉,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回学校找陆飞凝商量,陆飞凝听完我的描述早都吓得没了主意,万般无奈她只好打电话给刘梦溪父母。而我一个人在校园里转悠,满脑子都是昨晚刘梦溪那怪异的行为。突然身边走过一个背书包的学生,我脑子里突然一亮,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没错,果然是鬼附身……”因为我明白了刘梦溪那些怪异的活动,那是“它”在重复自己死的前的行为…… 
  我找来陆飞凝讲了刚才的想法,陆飞凝似懂非懂的看着我,我只好一边比划一边解释,“你看,他从床上起来伸胳膊伸腿,这是在穿衣服,然后走了两步弯腰这是在刷牙洗脸。”我模仿这刘梦溪挪着步子,“这是在走路”,陆飞凝问道,“去哪儿?”我接着半蹲下来,“去上课,你看,这个动作是他到了教室坐下来上课。”然后站起又蹲下反复好几次,“这是上课下课,最后……”说着又模仿他挪步子,“去了某个地方,然后……”说着往前一倒,“没错,去了楼顶,跳了下去……” 

  讲到这里我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陆飞凝更是惊诧不已,她问道,“师兄,知道这有什么用?我们怎么救梦溪?”我微微笑道,“很有用,我知道该怎么救他了”,说着伸出两根手指,“第一,请走他身上的这位仁兄,第二,找回刘梦溪的魂魄。”听完我的话陆飞凝仍然眉头紧锁,“师兄,你说的太粗略了,具体怎么请啊?还有,到哪儿去找梦溪的魂魄?”我很有信心的晃晃脑袋,“驱鬼的事儿咱做不了,不过有人能做”,说着我站起来指指康桥,“你俩在那儿照的相,那他的魂肯定也还在那里,飘不远的……” 

  事不迟疑,我俩立刻把刘梦溪弄到八仙宫,由于无法控制其行为,所以只能不停的打镇静剂,这让刘梦溪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把他扶着躺在床上,离封真人立刻准备了各种法器开始驱鬼。只见他挑起一张黄符在蜡烛上点燃,嘴里念念有词的浸灭在一盆狗血中。接着迅速从背后抽出一双漆成红色的筷子,在狗血里蘸了一下夹住刘梦溪右手中指轻轻一提,嘴里喊了声“走!”,只见一小团白影飘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拿出一个手掌大的小香炉将白影倒扣在香案之上。 
  前面一段我都懂,真人燃驱鬼文符浸在狗血里,然后用筷子蘸了下把附在刘梦溪身上的鬼夹了出来,不过为什么又那个小香炉扣住我就不明白了。还没等我问,却听他开口吩咐旁边一个小道士,“去大殿准备一下,一会儿我要超度他。”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要做好事。真人转头又拿出两个小铃铛交给我,“这是引魄铃,你俩一人一个,见到他的魄就晃一下,魄就自动跟你来了”,说着一道黄符封住刘梦溪脑门,“切记,务必在今晚丑时前把他的魄找来,否则他就只能这样躺着了……” 
  “魄?”我和陆飞凝几乎同时叫出来。“对”,真人点点头,“人有三魂七魄,魂主精神思想,魄主身体行动,你们刚才一讲我就明白了,刘梦溪其实只丢了一魄,不过同时又被怨鬼附身,双方争夺身体,所以才会如此怪异。”我俩方才恍然大悟,临出门真人又叮嘱到,“万不可大声呼其名讳,否则很容易吓散他的魄,要是吓散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走在路上闷声不语的陆飞凝突然开口问道,“师兄,我们怎么看到梦溪的魄呢?他的魄是什么样?”我一笑,“具体魄是什么样我也不很清楚,不过应该很容易分辨,否则离封真人一定给我们说清楚的,至于怎么看到魄……”,我给她讲了一个《洛阳异闻录》里记载的故事,“某甲,酒于友宅,甚欢,不觉天晚,力辞归家。未及雨至,藏于檐内,霜秋夜寒,甲遂环抱双臂,左手搭右肩,右手搭左肩。忽见街市人影憧憧,近,倏而不见……” 
  “左手搭右肩,右手搭左肩”,陆飞凝睁大眼睛,“意思就是把胳膊交叉抱起来?”我点点头,“没错,人身上有三把火,双肩两把眉心一把。因为这三把火一般的鬼才不敢靠近现形”,说着我做了个样子,“如果我们把双肩的火遮住,只留眉心一把火,就能见到平时见不到的东西。”“为什么留一把?”陆飞凝追问道。我补充道,“很简单,必须要留一把,否则容易鬼上身的”,说到这里又想起一点,“对了,找到刘梦溪后,除了不能叫他名字外,还千万不能把手从肩膀上拿下来,否则三把火齐冒就会又把他的魄吓跑了。”“那……”陆飞凝面露难色,“怎么晃铃啊?”我也一怔,“是啊……” 
  过了晚上十点半整个康桥才空无一人,此时距丑时(凌晨1点)不到两个半小时,除去路上一小时,真正的时间不到一个半小时。我和陆飞凝分头摸了进去,她从西边往上找,而我从东边往上找…… 
  我以为很容易就能找到,然而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我俩在食堂里转了将近一个小时却连个鬼影儿都没见到,期间还因为双臂抱在肩头失去平衡摔了几跤。“师兄,怎么找不到啊?”陆飞凝急得直跺脚,而我也已经满头汗了。“哪里不对呢?”,我苦苦思索那个故事的每一个细节,“酒?寒冷?还是……”“雨!”我突然想到这个,“对,应该是这个!”我连忙拉起陆飞凝冲到洗手池,“快,把手弄湿,水火相克……” 

  原本熟悉的康桥霎时换了一副模样,黑红色的烟尘如同张牙舞爪的火龙,扭曲着从食堂灶台冒出来,在一层二层食堂天花板上凝聚成浓浓的一层,接着又从天花板溢出汇聚在康桥中空的顶篷,“好强的燥烈之气”,我边想边双手交叉按着肩膀往二楼走。没想到从二楼学生用餐的地方看整个康桥内部更是地狱般恐怖,正门涌进的青白色气流与黑红色的燥烈之气翻滚着交汇在一起,然后又顺着后门奔涌而出,我方佛隐约听到“轰轰”的声音,有种站在倒挂的瀑布前的错觉…… 
  二楼天花板上不停的滴下黄色粘稠的液体,看上去很像肥腻的脂肪油。而我们天天用餐的桌子上和椅子上到处都是长相奇怪的单眼老鼠,血红色的眼睛长在额头上,身上绿色的短毛裹着篮莹莹的爪子和尾巴,正用同样篮莹莹的牙齿不停的咀嚼着桌上和地上一堆一堆冒着白烟的东西。我忍着恶心看了一眼,好像是我们平时吃剩的食物残渣。我开始担心陆飞凝,望了眼对面,估计她还没来得及叫就已经吓晕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得我一个人寻找刘梦溪了。想到这里我加快脚步,穿梭在这群怪老鼠和黑红色的烟雾中,努力睁大眼睛四处寻找。可找遍了我这边,却没有任何发现,正打算去另一边,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铛啷”我一惊,这正是引魄铃的声音!“太好了,找到刘梦溪了……” 

  我看到陆飞凝的时候她正双手按着肩膀,虽然满眼惊恐,却仍慢慢的往楼下走,同时嘴里叼着铃铛正一下一下晃,“铛啷铛啷”的声音虽不大,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却格外清晰。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身影,虚晃着跟着铃声往前飘,靠近了我才发现他竟然没有嘴巴、鼻子、眼睛和眉毛,只有一双耳朵…… 
  幸好是午夜,我俩怪异的走路姿势才算没吓到人。中途我俩轮流引着刘梦溪的魄,一路顺利的到达八仙宫。随后离封真人将这一魄打回躯体,刘梦溪这才转危为安。整件事情到了这儿就算结束了。 
  事后陆飞凝告诉我,她当时也几乎要晕倒,不过为了梦溪也就豁出去了。她走到二楼收残食盘的地方,隐约看到一个人面对墙站着一动不动,走进看清了才发现很像刘梦溪,于是就壮着胆子晃了晃铃,那人立刻转身,可样子吓的陆飞凝差点把铃铛掉在地上,是刘梦溪,脸上却只有耳朵,没有其他器官。后来我为此向离封真人求证过,他告诉我魄的确是这样,每一魄都是残缺不全的,不过这样七魄组合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有了后遗症,那恐怖恶心的场景让我整整一个月都没再进过食堂吃饭。“哼,这恶心的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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