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忆乱码

    写错自己名字的考生
    考试铃声打响第二遍的时候,最后一位入场的考生才跌跌撞撞闯进考场。监考老师从他手里拿过准考证仔细地看过,又瞅了瞅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责怪了一句:“真没有时间观念。再晚一步,你就不能入场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接过准考证,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老师把卷子发给他的时候,别的考生已经开始答题了。他慌乱地拿起笔,在姓名一栏填上“秦阳”。
    开始答题,竟然是出奇地顺利。记忆清晰,思维通畅,秦阳抓了一把头发,心想:天助我也!竟然出这么简单的题目!
    得意之余,秦阳偷眼望了望别的考生,竟然发现大多数同学正在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秦阳呆了一呆。难道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特别用功,复习得很好吗?可是……

    一只大手突然出现,手指使劲地敲了敲他的卷子。秦阳抬起头,看到的是监考老师怒气冲冲的脸。
    秦阳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他在规定的时间入场,按要求答题,没有带小抄,没有偷看别人的试卷,没有任何作弊的行为。他看着那张发怒的脸,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监考老师指着他考卷上的名字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阳。”秦阳回答,摸不着头脑。
    监考老师抓起秦阳的准考证,用关节重重地敲了敲上面的名字,似乎自己的手指是铁打的,没有痛觉一样。
    秦阳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脑袋“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准考证上的名字并不是“秦阳”,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白路成”。白路成是谁?难道自己在匆忙之中拿错了准考证?不会啊,准考证上面是有照片的,的的确确是他自己的!虽然长相不是很帅,但引用一些女生私下的评论是“很有阳光味道”。
    可是……
    监考老师的声音很大,全考场的同学都朝他看着,各种各样的眼神。监考老师问:“你到底是谁?你一定是替考的,因为来晚了紧张,所以写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秦阳都快哭了。他想辩解,监考老师却不由分说收了他的卷子。“去学生处等候处理!”监考老师命令道,然后招呼了外面的巡考。巡考走进来,像警察逮住小偷一般将他拎了出去。走出考场之前,秦阳听见教室里一片唏嘘声。
    死去的人是谁
    秦阳沮丧地站在学生处的桌子前。桌子后面坐的是学生处处长。处长问明了秦阳是哪个班级之后,拨通了他们班主任的电话。几分钟之后,班主任刘其来了。刘其是个年轻老师,三十岁不到。他问明了情况之后,乐了:“他的确是我们班的学生,并不是替考。可是他不叫秦阳,他叫白路成。”
    学生处处长呆了呆:“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姓名一栏填上秦阳的名字?你作为他的班主任,可不能包庇学生啊。如果真是替考……”刘其打断了处长的话:‘他的的确确是我们班的学生,我可以用我的名誉和前途来担保。我想他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压力太大而糊涂了。我请求你们能让他继续考试。”
    处长沉吟了片刻说:“刘老师,你给我写个保证书,如果白路成的身份有任何问题,我们将会开除你。然后,他可以继续参加考试。”
    秦阳,不,是自路成,他回到考场继续考试的时候,离考试终止时间已经不足半个小时了。而他的题只答了三分之一。监考老师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心想你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写不完题的。
    可是,白路成奋笔疾书,二十分钟不到,已经答完了全部的试题。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监考老师目瞪口呆,白路成却感觉一片茫然:即使题出得再简单,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完呀。
    联想今天发生的事情,首先是,他明明记得今天的这场考试是九点钟开始的。他八点差十分起床,下意识看了一眼考试通知,发现考试开始的时间是八点。自己竟然记错了考试时间!他脸也没洗便往考场奔去,于是有了开头那一幕。
    如果记错考试时间真的是自己粗心的话,那为什么连自己的名字都记错了?他一直都叫秦阳的,为什么凭空出现了个叫白路成的家伙?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自己这段时间压力过大而出现了精神错乱?可是在答题的时候,自己的思路又是如此的清晰!

    白路成回到宿舍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去看自己的课本。宿舍里本来住了四个人,但有一个因病休学了,另外两个,一个是本市的回家住了,另一个在校外租了房子。所以宿舍里只有白路成一个人。
    当白路成发现自己所有的课本上都是“白路成”的名字而非“秦阳”时,几乎崩溃了。那字迹明明是自己的,即使这是个陌生的名字,但字迹却是熟悉的。白路成敲着自己的脑袋,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在自己的记忆之外!
    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一个高个子男生。男生一见他就惊叫起来:“白路成!你怎么穿上我的衣服了?这件衣服我昨天特地洗干净,准备今天晚上约小文吃饭时穿的!”
    白路成傻傻地看着这个男生。这个男生他是认识的。他叫林清,住在本市。他叫自己“白路成”,看来自己真的是白路成!可是,自己的衣服——他低头看身上的衣服,是件浅粉色棉衬衣,很漂亮,但穿在自己身上略大了一些,难道真的是比自己个子高一些的林清的衣服?他呆了呆,想起来自己早上起来去阳台上收衣服,没有考虑就收了这件衣服并穿在身上。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件衣服就是自己的。可是这会儿再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了。
    林清看到白路成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好了,借老弟穿件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喜欢就送给你了。我知道你的父亲生了重病,经济负担比较重……”

    林清的话还没有说完,白路成便惊叫道:“我父亲生病了?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
    林清吃惊地看着白路成,半天才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你父亲是上个月底病的,胃癌,才做了手术。你因为父亲的病而耽误了复习,还是我给你补的课。你怎么不记得了?”
    白路成一把抓住了林清的胳膊,“林清,你救救我吧j我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然后,他简短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林清讲了一遍。
    林清听了皱起了眉头。他想了想说:“你别急,我们先来核实一下,你都哪些事记错了……”
    “不!”白路成大叫了一声。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吃不消了,如果他记得的一切都与现实不符的话,那简直比挖了他的心还恐怖!
    “好吧,”林清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可能是太累了。你休息一会儿吧,反正已经考完试了。彻底放松一下,我回头再来看你。”林清说完就走了。
    白路成这会儿心里全是父亲的影子。不!绝对不可能!父亲一向健康,怎么可能得这样可怕的病!
    他抓起手机,拨了自己家的号码。电话通了,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喂,是谁呀?”
    “是我,秦……啊不,我是白路成。”白路成结结巴巴地说。
    “白路成是谁?”中年女人的声音冷冷的。
    白路成脑子一片空白,他突然说:“我是秦阳。”
    中年女人却用怪异的腔调说:“你不是秦阳。秦阳上个月出车祸死了。你是谁?我是秦阳的妈妈,你想冒充我的儿子,也太荒唐了吧。”
    真的有秦阳这个人!秦阳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自己妄想出来的!这个人就是秦阳的妈妈。可是,她说秦阳已经死了!
    白路成想再说什么,中年女人已经挂了电话。
    绝望潮水一般淹没了白路成。他跌坐在地上:自己到底是白路成还是秦阳?
    如果他是白路成,为什么打的是秦阳家的电话?如果他是秦阳,为什么自己妈妈的声音会一点儿也不熟悉?
    梦中情人坠楼
    白路成缩在床上。他不敢去学校食堂吃饭,他怕见人,怕被人不断地拆穿记忆。他想,也许应该听林清的,说不定睡上一觉一切就会回归正常了。
    终于睡去。梦见一个美丽的女生。那个女生是白路成暗恋的对象,叫白莲子,跟白路成一个姓。
    他梦见自己牵到白莲子的手了。白莲子的手细细的柔柔的,把白路成整个都融化了。
    他们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走着。他看着她清秀的脸庞,花朵般的嘴唇,很想低头吻一下,却没想到白莲子忽然挣脱自己的手,向一旁跑去。
    原先的林荫道忽然变成了悬崖。白莲子穿了件白色的百褶裙,莲花一般坠下悬崖去。
    白路成惊醒了。他醒来之后很庆幸这是一场梦。此刻,白莲子应该在自己的宿舍里午睡吧。他松了口气,开始回味梦中与白莲子牵手的感觉,心猿意马。

    因为想再次梦见白莲子,他强迫自己睡去。却没有再梦到什么,一直睡到傍晚。
    他是被外面的混乱吵醒的。白路成迷糊着坐起来,外面的声音更响了,有一句特别清晰地传到了白路成的耳朵里:“白莲子跳楼了!”
    白路成本来不想理会外面的事情,听到这句话猛然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外面,他看见对面的女生宿舍楼下聚集了好多人。
    他一路奔过去,拼命挤进人群,看到躺在地上的白莲子。她真的穿了一件白色的百褶裙,像一朵莲花。却是被鲜血染红的莲花。
    白路成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救护车来了,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跳下车,跑到白莲子身边,过了一会儿对众人摇摇头:“脖子都摔断了,救不活了。”
    有女生开始大哭起来,男生们则是摇头叹息。警车早就来了,白路成看着白莲子的尸体被他们抬走。死去的白莲子身体显得更纤小了。白路成脑海里回想着他几个小时前做的那场梦:他与白莲子手牵手走在林荫道上:白莲子忽然挣脱自己的手,向一旁跑去:原先的林荫道忽然变成了悬崖;白莲子就像一朵莲花坠下悬崖……
    是巧合吗?对白路成来说,白莲子只是他的梦中情人而已。他们之间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因此没有任何瓜葛。白路成忽然想起梦有预见功能。难道是这样吗?白路成开始懊悔起来。如果他知道梦会成真,几个小时后白莲子会坠楼的话,他一定会去阻止这场灾难的。
    问题是:白莲子为什么会坠楼?
    漂亮妹妹不骗人
    白路成准备回宿舍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他。转回头,是一个漂亮的女生,圆圆脸,穿着蓝花布裙,扎着马尾辫。他认出是同班的女生冯莺。这个时候他想,至少身边的人他还是记得的,而且没有记错。
    冯莺担忧地看着他问:“路成,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你父亲的病怎样了?”
    最后一句话又是当头一棒。已经是第二个人说自己的父亲病了。白路成有过这种想法:也许这一切原本是场恶作剧。所有的人,包括老师、同学、家人都在欺骗自己,无论是什么原因。可是,冯莺会这样做吗?

    他知道冯莺一直很喜欢自己,而白路成感觉她太稚气了,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白路成是很喜欢这个妹妹的。
    “莺莺,”白路成喘着气问她,“莺莺你是不会骗我的,对吗?”
    冯莺睁大眼睛看着白路成:“我怎么会骗你呢?我骗你什么了?”
    白路成想了一会说:“我患了失忆症,记不起任何事情了。你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他在哪里?”
    冯莺莺快哭出来了:“路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只知道你家在青城,住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们先去吃饭吧,你都快晕倒了。”
    青城……白路成一路都在想,自己从来都没有去过青城,象怎么可能在那里呢?自己的家应该在阳城才对。不,阳城的那个家他已经打了电话,那是死去的秦阳的家。
    他们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干净的小饭馆。菜上来的时候,冯莺忽然问:“路成,你知道白莲子是怎么坠楼的吗?”
    白路成反问:“你知道?”
    冯莺点点头。
    谁的记忆出错了
    白莲子的宿舍与冯莺的宿舍对门,所以两个宿舍的人经常相互串门。下午的时候,冯莺正躺在宿舍里看小说,忽然听到一阵哭声。她跑出去,看到白莲子的宿舍门半开着,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走进去,看到白莲子在哭。在此之前冯莺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白莲子哭。
    说实话,因为长相出众,备受男生追捧的她有一些清高,但对冯莺她们还算温和,只是话不多。几个女生都在劝着白莲子,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白莲子哭得双眼通红,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看起来就像一只无助的小白兔。欺负小白兔的当然就是大灰狼了。可是这只大灰狼居然是晁晖!
    晁晖的他们的外语老师,大概是因为教外语,人长得也有几分老外相,因而很有女生缘。不过晁晖并不算年轻,已经有三十五六岁了,娇妻爱子都有,所以在爱慕他的女生面前一直都洁身自好。

    白莲子当时跟冯莺她们说,她跟晁晖谈恋爱已经有两年了。但是今天她去找晁晖的时候,晁晖居然对她不冷不热,并矢口否认他与白莲子有任何超越师生的关系。所以白莲子当然是伤心不已。
    女生们听了个个都是目瞪口呆。她们都不相信一直尊重的晁晖老师会做出这样的不耻之事。而更让她们惊讶的是,白莲子一口咬定晃晖的妻子早就死了,两年前死于车祸。白莲子就是在晁晖最失意的时候走近他的。
    晁晖的家在校外,女生们回想,这两年的确没有见过晃晖的妻子。难道她真的死了?但是就算晁晖真的丧偶,也不应该跟自己的学生谈恋爱,这有违校规校纪。而现在白莲子当众说出来,显然是对晁晖的报复,想让他身败名裂。
    出乎她们意料的是,白莲子竟然在伤心之时跳下了六层楼,当场死亡。
    冯莺说完,白路成想了一会说:“晁晖是清白的。”
    “什么?”冯莺又一次睁大了眼睛。
    白路成说:“我如果猜得没错,白莲子应该像我一样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接着,他把自己今天给林清说的话跟冯莺重复了一遍,只不过隐瞒了他梦见白莲子坠崖的事。暗恋白莲子是白路成心底最隐秘的事,他不想别人知道,特别是冯莺。
    最后白路成说:“白莲子应该和我一样,记忆发生了混乱。她居然有了一段与晁晖发生恋情的记忆。当然,事情也许有另一种可能,是晁晖的记忆发生了错乱,他失去了一段与白莲子发生恋情的记忆。”
    冯莺听得心惊肉跳,可她一点主意都没有。还是白路成说:“这样,今天晚上我们先去找晁晖老师问个究竟,然后明天早上我去学生处查一下我青城家的地址,我得去看看我生病的父亲。”
    这样说的时候,白路成突然十分害怕。他现在已经对父亲没有了任何概念。恐怕他找到父亲的时候,面对着的会是一个陌生人!
    记忆错乱症
    晚上八点的时候,白路成和冯莺找到了晁晖的家。
    三年前刚入校的时候,他们曾经一起去晁晖家吃过饭。印象中,晁晖的妻子齐云是个娴静的少妇,喜欢抿着嘴笑,晁晖则喜欢怜爱地轻抚她的发梢。看起来他们感情深厚。她真的死了吗?
    门铃响到第三声的时候,防盗门后面的木门开了,开门的是晁晖的儿子凡凡。几年不见,小家伙长高了好多。凡凡扭过头喊:“妈妈!有人来了!”
    凡凡喊“妈妈”的时候,白路成和冯莺都有些头大。等到齐云出现的时候,两个人终于确定晁晖的妻子还活着,并没有所谓的车祸。
    是死去的白莲子真的发生了记忆错乱,还是晁晖故意对白莲子撒谎?凭直觉,应该是前者。
    看来齐云的记性很好,居然对他们两人有印象。她说:“你们是晁老师的学生吧,请进。”说着打开了防盗门。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白路成问:“晁老师在家吗?”
    齐云愣了一下,反问:“你们不是晁老师的学生吗?他上个月失踪了,你们不知道?”
    这句话太出乎意料了,以至于两个人一时都没明白齐云说的是什么。还是冯莺反应比较快一些,她说:“失踪了?不可能啊。我昨天还在学校里看见过他
    冯莺的话没说完,齐云猛然抓住了冯莺的手:‘你昨天看见他了9他在哪里?”
    冯莺说:“他昨天还在监考呢。而且考试前一直在给我们上课。”

    齐云的头不住地摇着:“不可能!他上个月就失踪了,所有的人都找不到他。他怎么会一直在给你们上课?”
    冯莺和白路成意识到问题严重了。白路成也记得晁晖一直在学校里正常上课的,根本没有失踪。所以,眼前的齐云很可能也得了记忆错乱症!
    否则,就是冯莺和自己记错了。晁晖一直在给他们上课这个记忆是错误的。但自己记错是可能的,冯莺也记错了吗?到底谁有记忆差错,是所有人,还是少数人?是一直以来的现象大家没有发觉,还是刚刚出的问题?
    白路成的脑子混乱了片刻,忽然看到了凡凡。这个时候,几个人都已经本能地走进了齐云的家。白路成拉住凡凡的手问:“你爸爸呢?”他这样问,是想多一个人确定事情的真相,哪怕只是个孩子。孩子应该是不会说谎的。
    凡凡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说:“爸爸上班去了。”
    白路成继续问:“那你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是什么时候呢?”
    凡凡说:“今天早上。今天早上是爸爸把我送到幼儿园的。他走的时候,我还跟他说再见呢。”

    白路成吐出了一口气。目前看来,他们三个人的记忆是一致的:晁老师没有失踪,齐云的记忆是错误的。
    齐云则重重地打了凡凡一巴掌:“小孩子不能撒谎!”
    凡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妈妈,我没有撒谎!今天早上真的是爸爸把我送到幼儿园的!”
    齐云火上浇油,想再去打凡凡,白路成一把将凡凡拉在他的身后:“师母,凡凡没有说谎。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想一想,今天早上是谁把凡凡送到幼儿园的。”
    齐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早上是谁把凡凡送到幼儿园的?她真的想不起来了,但她能够肯定,绝对不是自己!然而不是自己是谁呢?难道真的……
    白路成看到齐云迷茫的样子,说:“师母,你可能得了记忆错乱症。你的记忆产生了错乱,记忆不再可靠,很多事情都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你说什么?”齐云如坠入雾中。正在这时,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晁晖!
    齐云看见晁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扑了上去,抱着他哭了起来:“他们都说你没有失踪,是真的吗?你真的回来了吗?”
    可是晃晖却惊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用惊恐的眼睛看着齐云,喃喃地说:“云儿,你……你复活了?”
    白路成和冯莺忽然想到,白莲子临死前曾经说晁晖的妻子两年前已经死了。看来白莲子也有一定程度的记忆错乱,或者,她错乱得更加厉害,甚至错记她与晁晖有隐秘的恋情。
    而晁晖也错记齐云已经死了,所以看到活生生的齐云,以为她复活,因此如此惊骇。
    白路成感觉脑袋里进了无数只蜜蜂,他知道不只自己的脑袋错乱了,整个世界都错乱了!
    记得比失忆更残酷
    林清的脑袋里一共杀死了10个病毒。冯莺帮林清摘下了帽子。
    与晁晖和齐云不同的是,林清杀毒结束之后,并没有急于睡觉,而是一把抓住冯莺问:“小文呢?小文呢?”
    冯莺吃惊地看着林清,心想:坏了,脑袋复原的林清记忆恢复,想起了关于死去的女朋友文洁的一切!
    林清忽然高喊了一声“小文”,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林清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来,鞋也没穿,就往外跑。
    冯莺一把抓住林清问:“林清,你要去哪里?”
    林清泪流满面地看着冯莺说:“小文,我要去找小文。”
    冯莺尽量平静地说:“林清,小文已经走了,你要坚强一些!”
    林清摇摇头:“那个帽子从头上摘下来之后,我就忽然想起来我和小文三年来的一切一切。而我竟然在失忆的状态下,残忍地对小文否认了我的记忆。我原本这么爱小文,却伤了她的心!小文也是那么爱我,所以她的心脏无法承受我的遗忘!是我害死了小文!我要去找小文!”
    林清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冷静了许多。但他却用更加疯狂的力量挣脱了冯莺,向外冲去。冯莺在后面边喊边追,却还是慢了一步。

    病房在十二楼。林清一直用疯狂的速度冲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在一片惊叫声中,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冯莺见状,腿一软,跌坐在地。
    她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切了,脑袋一阵眩晕,于是昏睡过去。
    有时候,记得比失忆更残酷。失忆可以活下去,记得却生不如死,所以结局只有一死。
    有人跳楼了!晁晖、齐云和博士被惊天动地的混乱所惊醒。他们在走廊上发现了昏睡过去的冯莺,于是将她扶进病房放在床上。晃晖想,博士杀毒的方法已经成功了,所以即使冯莺睡过去,被白路成梦见,染上记忆错乱症,也会被博士治好。
    晃晖和齐云拉着博士下楼去,看到血泊中的林清的尸首。
    晁晖心痛不已。这已经是因为记忆错乱症而死去的第三个人了。心痛中晁晖一拳打在博士胸口上,恕吼道:“都是你!你是杀人凶手!他们都是被你杀死的!”

    博士用迷惑且惊恐的表情看着晁晖问:“你是谁?我刚才睡着了,怎么醒来会在这里?”
    晁晖脑袋里“嗡”了一声,他急道:“你装什么糊涂?不是你给白路成输入了带有病毒的记忆吗?”
    博士摇摇头:“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白路成,更不知道什么带病毒的记忆。你认错人了吧?”
    还是齐云反应快些。她对晁晖说:“一定是博士刚才太累睡着了,被昏迷中的白路成梦见,所以也染上了记忆错乱症。所以,他现在记不得发生的这一切了!”
    晁晖醒悟过来,跟博士讲了发生的一切。博士却是将信将疑,晁晖拉着他去了刚才的病房,指着搁在床上的那个帽子说:“就是这个,你是用它把记忆输入白路成的大脑,也是用它把我们几个人大脑里的病毒杀死的。”
    博士呆呆地看着这个帽子,看着上面复杂的按钮,茫然失措。他呆呆地说:“我已经忘了我曾经发明的这个东西,更不知道它是怎么使用的……”
    博士说完,又自言自语道:“我还有什么忘记的吗?我是谁呢?”他说着,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纸。
    这张纸就是他跟自路成签订的自愿接受记忆输入试验的协议。
    博士显然又被打击了。他痛苦地蹲在地上,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悲剧仍在继续
    白路成还在昏迷中。
    冯莺在睡了六个小时之后,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妄想之恋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几个人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出乎白路成的意料,晁晖和齐云竟然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染上‘记忆错乱症’。他们在乎的是,彼此都活生生地在身边。他们喜极而泣,紧紧拥抱。
    白路成却显得心事重重。几个人交流的结果是,初步断定白路成、齐云和晁晖三个人有着不同程度的记忆错乱,冯莺和凡凡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这些推断都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
    白路成忽然想到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他们现在的推断都是建立在对方的记忆之上的,是相对的。可是,谁能够保证参照物就是正确的呢?
    还有,记忆错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从今天,还是一直都存在?比如说,齐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晁晖失踪的,而晁晖又是什么时候认为齐云已经死了呢?
    白路成想到了凡凡的话。假设他们的结论是正确的,也就是凡凡的记忆是正常的,那么凡凡说今天早上是晁晖把他送到幼儿园的,因此可以证明,在早上的时候,晁晖和齐云还是正常的,否则晁晖怎么可能去送凡凡而不被齐云知道呢?假若晁晖不在家,那么一定是齐云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的。而齐云能够肯定不是自己送的凡凡。

    对于白莲子的事,晁晖说他们根本没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今天下午他在单身宿舍睡觉的时候,白莲子突然来找他,进门就要抱他,把他吓得不轻,一度以为白莲子的神经失常了。当他对白莲子说了一些无情的话之后,白莲子哭着跑了。不久就传来自莲子跳楼的消息。
    晁晖被学校和警方调查了好几个小时,责任还没有完全澄清。警方那边没有问题,因为白莲子跳楼的时候,晁晖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校方那里就复杂了,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晃晖暂时被停职。
    大家一致认为白莲子的记忆也产生了错乱。她是除了在场的三人,已知的第四个记忆错乱的人。她也是因为记忆错乱而导致最严重后果的人。她的自杀毫无价值。
    缓过劲儿来的齐云终于对记忆错乱开始关注起来。齐云是个医生,虽然不是精神科医生,但对精神学也有一定的了解。她对白路成说:“你所说的‘记忆错乱’,也许就是医学上所说的‘妄想症’。‘妄想症’是精神疾病的一种,患这种疾病的人会妄想出许多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像白莲子这样妄想出与梦中情人有恋爱事实的病人是有多个病例记载的,假设晁晖是白莲子的梦中情人的话……”说到这里,齐云看了一眼晁晖,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齐云接着说,“患有妄想症的人坚信自己妄想出来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但其实只存在于他们脑海,是子虚乌有的。”

    冯莺问:“什么是真实存在的?什么是子虚乌有的?”
    齐云愣住了。他们都愣住了。是的,真实存在还是子虚乌有都是人的主观判断。如果人的主观判断都出了问题,判断结果又怎么可靠?
    冯莺悲伤地说:“我害怕我也跟你们一样,突然间便不能再相信自己的记忆。其实,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我要打电话给我爸爸,给我妈妈,看看我是不是他们的女儿……”
    这句话震动了白路成。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但在他身上已经发生了。他忽然抓住了冯莺的手,似乎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别怕,我们能够找到解决办法的。”
    冯莺含着泪冲白路成点点头。四目相对,忽然有了以前不存在的东西。
    你在我的梦中哭泣
    白路成回到宿舍时,发现林清竟然在。
    林清一见到白路成就说:“你终于回来了。我不放心你就跑过来看看,今晚就不走了。你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白路成把林清走后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白天对白路成的话将信将疑的林清这个时候相信了。林清呆了半天,拍拍自己的脑袋:“天啊,我不知道我脑袋里,哪个地方是正确的,哪个地方是错误的!”
    白路成叹了口气:“错误的记忆会直接影响我们的正常行为。从现在开始,我们谨慎行事吧。”
    林清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打了个电话,白路成猜到他是跟女朋友小文打的。林清放下电话时,重重吐了口气:“还好,关于我们的感情,我和小文现在都没有发生记忆混乱。可是我害怕突然之间,我们的记忆出现了差错,有一个人会忘记对方的感情。那么,另外一个人将会是多么痛苦……如果真的这样,我情愿小文是出错的人,承受痛苦的人是我。小文有先天性心脏病,她是无法承受这种打击的。”
    两个人心情复杂地去睡了。白路成在听见林清睡着后好半天还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猜想着明天去青城找自己的父母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天快亮的时候,白路成终于迷糊了一会儿。似睡非睡之间,他听到林清在哭。他想睁开眼问问林清为什么哭,是不是小文不承认是他的女朋友了。但白路成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睁不开。
    后来还是林清叫醒了白路成。林清说,路成你别睡了,你不是今天还要去学生处查你家的地址然后回青城吗?”
    白路成一听这话立刻坐了起来:“几点了?”
    林清说:“快八点了。你如果快点可以赶上在家里吃午饭。”
    白路成冲林清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林清的哭声,就问:“林清你刚才是不是哭了?”
    林清奇怪地摇摇头:“没有哇。你不是做梦吧?”

    “做梦”这两个字像根棒子打在白路成头上。他忽然想起昨天下午梦见白莲子的事。他梦见白莲子掉下悬崖之后不久,自莲子跳楼了。他认为这是一件巧合,又因为事关自己的隐私,所以谁都没有说。现在他想起这件事,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他对林清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相信自己,不要做傻事。”
    林清苦笑道:“我知道,事实上,我现在都不敢肯定自己的记忆。”
    白路成说:“相信你不会像我这样倒霉的。对了,你还记得小文吧?”
    林清愣了一下说:“小文?……你是说文洁吧?说得这么亲切,你们……”
    白路成的脑袋“嗡”地一声像什么东西炸开了。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两下才发出声音来:“文洁是你的女朋友,你不会不记得吧?”
    林清反问:“你说文洁是我的女朋友,我怎么相信你?也许是你的记忆发生了问题呢。”
    白路成又急又气,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天才说:“我先去办我的事情了。我提醒你,如果文洁来找你的话,你可不能说太绝情的话啊。别忘了,白莲子……”
    林清淡淡一笑:“办好你自己的事吧,我的事不用你管。文洁怎么可能来找我呢?她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话。”
    睡眠杀手
    白路成走出宿舍楼,看见冯莺站在不远的花坛边。他跑过去问:“你怎么在这儿?”
    冯莺笑呵呵地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青城,所以陪你一起去呀。”
    白路成看着冯莺,忽然间觉得冯莺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漂亮了。也许就在一夜之间。
    阳光洒在冯莺的脸上,让白路成感觉非常亲切。这种亲切感让白路成非常开心。白莲子注定是望尘莫及的,但冯莺却可以如此亲近。
    在学生处很顺利地查到了白路成家的地址。然后,他们准备去长途汽车站。
    这个时候,白路成跟冯莺讲了林清的事情。他问冯莺,在她的记忆里,文洁到底是不是林清的女朋友。
    冯莺很肯定地说是。说他们俩早在大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恋爱了。算起来,有三年了。难道三年的感情,林清只睡了一觉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判断事情的真相,只能依靠人数了。两个人的记忆一致他们就基本确定是对的。
    冯莺说:“现在文洁是最可怜的人了。如果她知道林清突然不记得他们的恋情,不知道会有多伤心。我得打个电话给她们宿舍的人,交待要多留心她。”
    冯莺打电话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进入了白路成的脑海。
    冯莺挂断电话的时候,白路成说:“咱们先不去青城了。我们现在去找晁晖老师。”
    “找晁晖老师干什么?”冯莺不解。
    白路成说:“我好像知道记忆错乱的根源了。我需要证实一下。”
    他们在宿舍找到了晁晖。晁晖本应该在办公室里改卷子的,却因为被停职而窝在宿舍里。

    白路成见到晁晖后,开门见山地问:“晁老师,你昨天告诉我们,白莲子去找你的时候,你正在睡觉?”
    晁晖现在特别反感别人提到白莲子的名字。他眉头微皱了一下,然后说:“是的。我前一夜看书太晚了,很困,就在宿舍里睡着了。”
    白路成又问:“那你睡觉的时候做梦了吗?梦见什么人没有?”
    晁晖想了想,点点头:“我梦见你们师母了。”
    白路成说:“晁老师,恕我冒昧,我能看看你的手机吗?”
    晃晖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想看看我睡觉之前的通话记录?不错,手机显示我吃午饭前给你师母打了个电话。所以应该肯定,我午睡之前,记忆还没有错乱。而且我已经把手机详单提供给学校了,上面并没有我与白莲子的通话记录。但是他们还是不相信我,说我当然不会用自己的手机联络,一定是用更隐密的方法,或者干脆还有一部手机。”晁晖叹着气摇摇头。
    白路成又问:“那师母午睡了吗?”
    晁晖说:“我没有问,但你师母有午睡的习惯。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她应该午睡了。”

    白路成也在摇头:“可惜白莲子已经死了。我敢肯定,白莲子那天也在午睡,而且她在梦中梦见了你。”
    “哦?你这么肯定?这个有什么关系?”
    白路成说:“现在可以肯定,最早发生记忆错乱的人是我。然后是自莲子,接着是你,再然后是师母,再接着是林清。我的发病原因还未知,但这病显然有传染作用,而且是在梦中传染的。如果一个人得病,梦见另外一个人,碰巧那个人也在睡觉,那么那个人醒来也会发病的。”
    晁晖对白路成的推理难以置信。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很有可能。
    冯莺惊叫着说:“路成你幸亏没有梦见我,不然我……”
    白路成的眼中又一次露出了绝望。他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冯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不可避免会梦见冯莺。梦都是潜意识的行为,是人无法去控制的。而现在他对冯莺刚刚有了感觉,他不想他们的感情这么快被扼杀在摇篮里。
    冯莺看着他,却笑了。她说:“那从现在起,你上半夜睡,我下半夜睡。你不是说两个人要同时睡觉才会传染的吗?我们不同时睡觉,你就不会传染我了。”
    白路成苦笑了一下:“这个只是推测,也许无论你在不在睡眠的状态,只要我梦见你,都会连累你。我已经连累了别人,而且还会继续……”白路成刚刚说到这里,就听见救护车的声音。
    是文洁心脏病突发。就像林清所预料的那样,文洁的心脏无法承受林清不记得他们恋情的事实。尽管林清心里清楚自己可能是记忆错乱,但是他又不得不告诉文洁事实。他已经忘记了文洁跟自己说有心脏病的事情。
    白路成看着文洁被送上救护车,林清陪着上去。林清回过头对白路成很苦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白路成在想,但愿文洁能活过来,但愿在林清照顾文洁的过程中,他们能够重新擦出火花来。
    难以挽回的大错
    现在,这个博士已经知道了他天才的发明所酿成的后果。后果之一是试验者在考试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达到了博士发明记忆机器的终极目的。可是后果之二是,记忆机器在传输记忆的过程中产生了差错,形成了乱码。这种乱码类似于电脑中的病毒,是一种破坏性极强而且会自动复制的程序。这种病毒会在病源体睡梦中传染给所梦见的也处于睡眠中的人。
    其实在此之前,博士已经自己发现了这个病毒。他在实验室里奋战了两天两夜,终于找到了杀死这一病毒的方法,于是顾不上休息就去找白路成。没找到白路成的博士在学校里碰见了晁晖,于是被晁晖带到了医院里。
    博士用熬得通红的眼睛查看了白路成的病情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说,本来准备及时给他的大脑杀毒的,但现在白路成的头部受伤,所以不敢贸然杀毒,怕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博士已经听晁晖叙述了另外几个人被传染的经过,于是看着他们几个人问:“谁愿意第一个接受杀毒试验?”

    晁晖和林清争着要先接受试验,并且晁晖通知了妻子齐云,要她尽快到医院接受杀毒治疗。于是博士向医院要了一个空着的病房,让晁晖躺下,给他戴上了那个样式古怪的帽子。为了防止晁晖在未杀完毒的状态下睡着,继续将病毒传染给他人,几个人在杀毒过程中,不停地跟晁晖说话。半个小时后,帽子上的显示屏提醒杀毒已完成,杀死病毒8个。博士取下帽子,问晁晖感觉如何。
    晁晖仿佛大梦初醒,呆了一会儿说自己感觉一切都好。博士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对答如流。博士吐出一口气,继续给刚赶到医院的齐云杀毒。
    齐云被杀死的病毒只有2个。在杀完毒之后状况也良好。齐云跟晁晖拥抱在一起,然后“卟通”一声双双跌倒在地,竟然就地呼呼大睡起来。看来他们实在太困了。
    精疲力尽的博士和林清将他们扶到了床上,然后博士要林清躺下,给他戴上了帽子。
    这个时候,博士的本意是监督着林清,不要让他睡去。可是博士太累了,而且因为晁晖和齐云杀毒成功,人松懈了许多,于是他竟然在林清杀了一半毒的情况下,头一歪倒在林清床上睡着了。
    冯莺见状,虽然也是困极,但强忍着不睡,对也是昏昏欲睡的林清又掐又咬,阻止他睡着。却是对睡着的博士没有理会。她只想着博士脑袋里无毒,所以不必叫醒他。这样冯莺就犯下了一个难以挽回的大错。
    ——她忘记了白路成还处在昏迷之中,他有病毒的大脑还能够做梦。这也是自己没敢睡觉的原因。她害怕白路成梦见自己,自己也患上记忆错乱症,从而遗忘对白路成的感情。但冯莺忘记了,白路成此时此刻,还会梦见别的在睡觉的人,比如这个博士。
    绝眠
    白路成这一自杀式碰撞伤得非常严重。颅骨骨折,颅内出血,陷入深度昏迷中。
    冯莺、林清、晁晖一直在观察室外等候。
    冯莺脸色苍白,原本健康的小圆脸成了瓜子脸。她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栽倒在地。
    林清和晁晖劝她休息一会儿,但冯莺坚决地摇头。她说:“如果我睡过去,如果路成梦见我,那么我就会成为下一个记忆错乱的人。记忆错乱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可能失去关于路成的记忆。”
    林清呆呆地望着冯莺。当文洁在他面前心脏病发作的时候,他情愿那是自己。文洁是无辜的,她无法承受林清遗忘自己的事实。救护车里,他握着文洁颤抖的小手,那个时候,他想他是不是置身于噩梦中?如果说白莲子的记忆错乱只是害了她自己的话,那么林清的记忆错乱则害了原本无辜的人。

    林清痴人说梦般自言自语道:“从现在开始,我也不能再睡觉了。我会绝眠,直到死去。”
    晁晖呆呆地看着林清。他说:“我已经跟齐云交待过不能睡觉了。可是,我们都不睡的话,迟早会倒下的。到时候凡凡怎么办呢?”
    第一个试验者
    晚上,昏昏欲睡的冯莺、林清正守在白路成床边,晁晖来了。
    与冯莺和白路成不同的是,同样没睡的晁晖显得很兴奋。在晁晖的身后,还有一个戴眼镜的陌生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给冯莺和林清讲了一个故事:
    三天前。
    即将参加专业等级考试的白路成心急如焚。他刚刚从青城病榻前赶回学校,对于考试茫然无措。
    他在校门外徘徊的时候,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叫住了他。
    他自称是医科大学精神学博士。他神秘地问白路成:“同学,你想不想不用学习就拥有记忆?”
    白路成愣了一下,连连点头:“当然想!做梦都想!我都快被考试折磨疯了!”
    博士诡异地一笑:“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我已经研究出记忆机器。只要在你大脑里输入现成的知识,以及超强的逻辑思维,你就会在考试中应对自如。”
    白路成被博士的话打动了。他同意作博士的第一个试验者,与他签订了协议。
    当天,一间狭小的屋子里,白路成躺在雪白的床单上,脑袋上戴了一个奇怪的帽子。这个帽子是博士十年的心血,里面装满了考试所需的知识以及逻辑思维。有关逻辑思维的内容,他采集了去年全省理科高考状元的智慧。他对高考状元的逻辑思维能力很满意。高考状元叫秦阳,可惜已经在一场意外中死亡。
    悲痛欲绝的第一名
    如果一件事情有多种可能,结局往往会朝坏的方向发展。救护车刚走,就在白路成和冯莺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个男生匆匆拦住了白路成。
    “路成,你家里人刚刚打来电话,说你的父亲已经……不行了。”那个男生抹了一把汗,“还好,他们说你在这儿,我找到你了。你的母亲在电话里非常生气,说两天前就通知你父亲病危了,你却一直不回家,连你父亲最后一眼都不想见到。你快点回家去吧,否则你母亲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白路成像是没有听明白男同学的话。太阳就在当头,气温越来越高,白路成觉得自己的脑袋像个开水炉,已经烧热了,沸腾了……他站在那里,在冯莺担忧不已的神色里,晕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白路成第一眼看到的是冯莺的脸。她一夜未睡,眼圈微黑,但眼神却是明亮的。冯莺第一句话是:“路成,恭喜你,这次专业等级考试,你考了全校第一名!”

    白路成一点儿也没有开心的意思,尽管他知道冯莺这么说,是想告诉他至少有这么一件事是令人快慰的。尽管他从小到大都与考试第一无缘,如今如愿以偿了,但发生了这么多事,连累了那么多人,连父亲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冯莺像是明白白路成的心思,轻轻抓着他的手,用这种方式安慰着他。白路成心底涌上一股暖流,不禁微笑了一下说:“还好,莺莺,我没有梦见你。若不是我晕倒了,恐怕这辈子都不敢睡觉了。”
    冯莺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说:“路成,你放心,我都没有睡觉。即使我的记忆也错乱了,什么都忘了,也不会忘记你的。”
    白路成含着泪点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文洁。“文洁怎么样了?抢救过来了吗?”
    冯莺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很艰难地说,“文洁本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你别太自责了……”
    白路成突然发起狂来。他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大喊一声“我不能再活下去继续害人了”,然后以惊人的力量将头撞向墙头。房间里只有冯莺一个女孩子,而且又是猝不及防,根本没有能力去阻拦白路成。所以他这一撞极其结实,“砰”地一声,雪白的墙壁盛开了一朵鲜艳的牡丹花。白路成的身体像海绵一样软了下去。
    “路成!……来人啊!”冯莺用尽全身力量大叫了一声,眼前一黑竟也险些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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