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鬼坡

    第一章:误入通阴洞
    一九九八年春节,在外打工的赵金锁,兴冲冲地返乡回村时,家里却是铁将军把门,媳妇张玉环不知去向。
    赵金锁找遍了所有亲戚家,是一无所获。他向左邻右舍村里人打听媳妇张玉环的下落时,人们要么是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要么就是摇头搪塞,一问三不知。从人们的神色里,金锁隐隐约约的感觉出,大家一定是有啥事在瞒着他。
    街头巷尾不时响起鞭炮声,村子里的年味越来越浓。家家户户都在杀鸡宰鹅,炖鱼煮肉……忙的热火朝天。可金锁的家里却冷着锅灶,不见烟火,没有一点“年味”。
    赵金锁正孤身一人猫在屋里,闷头琢磨媳妇张玉环的下落。不想村里的老光棍二秃子,醉醺醺的撞进门来,非纠缠着要拉他去玩牌。赵金锁此时哪有这个闲心,便对二秃子连冤带损地说:“这大年根下的,谁能像你二秃子这么悠闲潇洒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连狗都算喂了。”
    老光棍二秃子顶着酒劲,也反唇相讥挖苦起赵金锁来。说:“你好,你赵金锁本事多大呀。还给媳妇弄了个小金锁,顶个屁呀。还不是照样跟人家跑了……”
    “你说啥?”赵金锁上前一把薅住二秃子的脖领,两眼冒着寒光逼视着他说:“你给我再说一遍!”
    二秃子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把酒醒了一大半。他支支吾吾的,挣脱着就想溜。可赵金锁用脚关门先断了二秃子的退路,随手从锅台上抄起菜刀,压到他的脖子上说:“二秃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满嘴喷粪,污蔑玉环。今儿我就剁了你,拿你煳了过年。”

    老光棍二秃子一下被吓瘫在地上。在赵金锁用菜刀威逼下,不得不说出了一个全村人都知道,可又谁也不敢说给赵金锁的秘密。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人们去镇上赶集办年货。有人在半路上看到,赵金锁的媳妇张玉凤坐在一辆长途货车里往北去了。开始,人们以为玉环是搭车去办啥事,或是串亲戚家。可过了几天也没见她回来,人们便觉着事有蹊跷。一时村里议论纷纷,便有人猜测,玉环是坐着长途货车跑了。人们为啥会这么想呢?因为玉环是金锁从远处花钱“领”来的媳妇。人都说,借的老婆过不了夜,领来的媳妇扎不下根。山前岭后,左邻右村,从外地领来媳妇逃跑的事,时有发生。所以人们断定,玉环也准是趁金锁外出打工不在家,偷着逃跑了。
    听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金锁对媳妇张玉环的下落,总算有了点眉目。可他却说啥也不相信玉环会逃跑,弃他而去。
    没错,玉环是他花钱“领”来的媳妇。可他俩自打头一回见面后,便有了那种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的感觉。结婚后两人恩恩爱爱,情深意笃,恨不能约定三生。金锁还用打工时加班挣的钱打做了一把小金锁,戴在了玉环的脖子上。说要把她锁住,让她生生世世给自己当媳妇。玉环也用上山刨药材卖的钱,给金锁买了一个玉环配饰,让金锁挂在胸前。说要把金锁套牢,让他这辈子跑不了,下辈子也别想跑。他们还在小金锁和玉环配饰上,双双刻上了他俩的名字。

    就凭这份情真意切的“金玉良缘”,打死他,金锁也不相信玉环会离开他跑了。思来想去,金锁觉得,玉环定是出了意外。十有八九是被人使了迷魂药,给拐走了。
    金锁从村里人的口中得知,玉环坐着走的那辆大货车,是带“蒙”字的牌子,可具体车号谁也说不上来。
    根据这个信息,金锁带着家里的全部积蓄,坐车去了口外。他先后跑遍了呼和浩特、乌兰浩特、包头等内蒙境内的所有大小城市,花光了随身所带的所有积蓄。可却没能得到有关玉环的一点消息。
    金锁把钱花光后,开始拾荒捡破烂,以维持生计。慢慢攒了点钱,便买了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干起了收废品的营生。
    金锁每日蹬着三轮走街串巷,一边收废品,一边明察暗访,打探玉环的下落。他历时八年,几乎走遍了内蒙的所有地界。最后,终于在通阴岭,找到了线索。
    这通阴岭,地处河北与内蒙搭边的交界处。是老年间驼队贩货经商途中的一处咽喉要道。据老辈子人口耳相传,在这通阴岭上有一个诡秘的通阴洞,通往阴间冥界。山岭便由此而得名。
    那天,金锁到通阴岭下的一家小吃部打尖吃饭,无意中看到女老板脖子上带着一把小金锁。只扫了一眼,他就觉血忽的一下涌了上来。因他发现这把小金锁,跟他给玉环的那把一模一样。后来,他用这些年来收废品积攒的钱,把这把小金锁给卖了过来。见上面果真刻着他和媳妇玉环的名字,原来正是他当年送给玉环的那把小金锁。
    后几经周折,终于搞清,这把小金锁,是小吃部女老板相好的,一个跑长途的大货车司机送给她的。金锁慢慢从女老板口中,套出了那个长途货车的车牌号和司机的姓名。之后,他便天天骑着三轮到通阴岭上守株待兔,等着那辆长途大货车。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金锁终于等到了那辆大货车。眼见着那车开上岭来,金锁把三轮横在山道中间,故意猫着头鼓捣起来。待大货车停下,司机把头伸出车窗吼叫时。金锁颠颠跑过去,说自己的三轮车胎放炮了,哀求司机把他和三轮捎下岭去。司机不耐烦的下车,给金锁搭手把三轮抬上车。
    待司机上车后,金锁毫不客气的钻进了驾驶楼,坐到了副驾座上,“啪”的一下关了车门。司机不满的白了他一眼,然后发动着车,专心致志的开车向岭下走去。
    金锁稳了稳神,侧过身子盯着司机问:“这位师傅可是毕贵银毕师傅?”
    就见司机愣了一下神,迟疑着看他一眼说:“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这么说你就是毕贵银没错了?”
    “对,我是叫毕贵银。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呀?”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可我有一样东西,想让你看一下。”
    说着话,金锁从怀里掏出那把小金锁,在毕贵银眼前晃动着说:“这个东西你眼熟吗?”
    就见毕贵银手一哆嗦,险些把车开出道外。他猛地一脚踩住刹车,忽的一下冒出了一头冷汗:“你咋会有这个东西?咋到你手里的?”
    “这本就是我的东西!”金锁吼叫着,猛地从腰里抽出一把菜刀,压到毕贵银的脖子上逼问道:“快说,你到底把我媳妇给弄哪去了?要敢说半句谎话,我坐地就抹了你。”
    “你媳妇……”毕贵银战战兢兢的望着两眼通红的赵金锁,终于明白了这是咋回事。只好把发生在一九九八年的那件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年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毕贵银从口里返回途中,不小心撞了一个妇女。他下车一看,发现人已死了。见一旁没人,他便把人抱到车座上,开车逃离了现场。被撞死的妇女靠在车座上,路人见了也难发现破绽。在路过通阴岭时,毕贵银便把那个被撞死的妇女给扔下了“百了崖”。抛尸前,他见那妇女脖子上戴把小金锁,便随手揪下来,给了他相好的——岭下小吃部的女老板。
    听到这里,赵金锁跟狼似的嗥了一声。咋也没想到,他苦苦寻找了十来年的媳妇张玉环,竟然早已命归黄泉。
    赵金锁用菜刀逼着毕贵银开车去“百了崖”,想看看让他直直找了十来年的媳妇张玉环的葬身之处。可不料,当车快到“百了崖”时,毕贵银就觉双手“哒哒”乱颤,方向一下失去了控制,眼睁睁的看着车冲出山道,折下了“百了崖”。
    在大货车折下“百了崖”的一刹那,车楼子里的毕贵银和赵金锁,不由同时闭上了眼睛。随着一声巨响,便啥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毕贵银和赵金锁相继苏醒过来。他俩发现是躺在一个山洞里。山洞里雾气绰绰,阴风怒号。洞顶悬一石刻大匾,上有“通阴洞”三个大字。
    二人不由一愣,原来是进了传说中的“通阴洞”。
    第二章:走进半鬼坡
    老辈子人说,这通阴洞通往阴间冥界。可人们光听说这通阴岭有一个诡秘的通阴洞,却谁也不知洞口在那里,更没听说有谁进过这个洞。不想今天,赵金锁和毕贵银却鬼使神差的到了通阴洞里。但不知,这山洞是不是如传说所言,真的通往阴间冥界。
    赵金锁和毕贵银慢慢坐起身来,回头想看一下进洞的入口,不想身后却是石帮石底的花岗岩,连点缝隙都没有。看来只有往前走,没有退路可言。
    他俩心想,待在洞里也得被困死。倒不如顺着通阴洞走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像人们传说的那样,真的通向阴间冥界。
    赵金锁和毕贵银顺山洞摸索着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走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发现前方有了亮光。待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到了山洞尽头。就见一束亮光,从山洞尽头的一个石窟窿中射了进来。
    石窟窿大小刚好容身。赵金锁和毕贵银先后从石窟窿钻出去,不由眼前一亮,顿觉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条水势舒缓,碧波荡漾的河流。此时正值傍晚,夕阳西下。河面映照落日余晖,浮金跃银,渔舟唱晚。对岸河堤,绿柳如烟,粉桃似霞……赵金锁和毕贵银不由惊叹道:这哪是阴间冥界呀,分明就是瑶池仙境,世外桃源。
    就在他俩惊叹不已之时,一条小渔船划到跟前。一须发皆白的老翁,双手握桨稳着船,急着喊他俩快上船。说迟了就来不及了。
    赵金锁和毕贵银顾不上多想,赶忙上船。待他俩在船上刚刚站定,就听身后山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回头看时,刚才站立的河岸连同周边的高山大地,早已不见了踪影。
    赵金锁和毕贵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多亏老翁划船及时赶来,要不他俩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翁这时早已掉过船头,就见他把一支船桨搭在船尾,用一支桨,慢悠悠的划向对岸。
    赵金锁和毕贵银给老翁连连施礼,感谢老人家的救命之恩。随后,便急不可耐地跟老翁打听询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可否就是传说中的阴间冥界
    老翁一手划船,一手捋着胡须告诉他俩。说这里既非阳世,也不是阴间。乃属阴阳交界之处,名叫半鬼坡。此处夹在阴阳两界之间,属于一个“天鬼人”三不管的地方。这里人鬼杂居,阴阳互市。在这里,人无生死之悲,鬼不受地狱轮回之苦。
    听老翁这么一说,赵金锁和毕贵银越发感到惊奇。心说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说话之间,船已靠岸。待赵金锁和毕贵银下船上岸,老翁迷了船,领着他俩去了家里。
    半鬼坡,是一个小镇。老翁家住在镇东头,一个小院三间房。老翁家就他和孙女两口。老翁孙女见客也不说话,还带着面纱,不肯在人前露出庐山真面目。
    赵金锁和毕贵银感到怪怪的。老翁告诉他俩,说他孙女是哑巴,而且是个鬼。只因在生前破了相,成鬼后便一直带着面纱,怕惊吓了别人。
    听说老翁的孙女是个鬼,让金锁和毕贵银感到心惊肉跳,躲避不迭。老翁笑着告诉他俩,不必如此。说在半鬼坡是人鬼杂居。日久天长,鬼都沾了人气;而人身上也难免被染上鬼气。人鬼之间,经常接触打交道。所以,大可不必大惊小怪。
    老翁让孙女炖鱼做饭,款待金锁他俩,以尽地主之谊。饭后闲谈一阵,金锁和毕贵银起身告辞,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暂且落脚。
    从通阴洞到半鬼坡,一路疲惫。二人进了客房,倒头就睡。不料在半夜时分,毕贵银突然爹妈的叫唤起来。金锁起来点着油灯,见毕贵银手捂肚子,在炕上来回乱滚,痛得满头大汗。
    金锁赶紧去找客栈老板,待他说明情况,客栈老板赶紧让伙计到“六味堂”请来了伍加一伍郎中。
    伍郎中把脉一看,不由神色大变。说毕贵银是中了“仇草”毒。
    “仇草”是半鬼坡特有的一种草。这种草其实原本没有毒,但若心怀仇恨采下,放到饭菜里让仇人吃下,便会在仇人体内酿出剧毒。发病后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七窍出血而亡。

    金锁不解的问:“不是说在半鬼坡人无生死之悲吗?咋还会中毒身亡呢?”
    伍郎中告诉金锁,“人无生死之悲”是对半鬼坡的人而言。他和毕贵银初到这里,还尚不具备半鬼坡人的特征。须在一年之后,过一个“冥季”方可。这半鬼坡,一年分五季。在春夏秋冬之后,还有一个“冥季”。每年的这一季节,天无日月,云雾迷蒙,凄风楚雨,阴气袭人。每到这个季节,便会有人蜕化成鬼。而人经过此季,便再无生死之悲。
    听半鬼坡有一年五季,和人在“冥季”蜕化成鬼等玄幻之说,金锁颇感新奇。但此时他没有闲心琢磨这些事,当务之急是救毕贵银的性命。可当他问伍郎中怎样才可化解此毒,救得毕贵银的性命时,伍郎中却摆着手说:“此毒无解。”
    “伍郎中请借一步说话。”金锁悄悄抻了抻伍郎中的衣角,拉他到屋外说:“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伍郎中沉吟片刻,问金锁到:“此人是你什么人?亲戚?朋友?还是家里人?”
    “他……”金锁一时语塞,不知咋样回答。使劲的摇着头说:“都不是?”
    “那他是……”
    “他是我的仇人。”
    “哦……”伍郎中吃了一惊,说:“既是这样,病人就没必要再救了。在下告辞。”
    说着话,伍郎中一抱拳,抬腿就走。金锁愣了一下,赶忙追上去,拽住伍郎中说:“您别误会,我跟他有仇不假,可我并没下毒害他……”
    “你不必解释。”伍郎中拦了话头说:“我并没怀疑是你下的毒。因这半鬼坡的‘仇草’,外来人根本就不认识。所以这个毒,肯定不是你下的。”
    “那你咋一听我说他是我的仇人,就走了呢?”
    “因为他中的这种毒,唯有他的至亲之人,才能救他。”
    伍郎中说,“仇草”之毒,无药可解。只有放尽全身之血,把毒排净。再换上别人的血,方可活命。可在半鬼坡,因是人鬼杂居。这里人的血都含有阴寒之气,没法给外来人用。要救毕贵银,只能换金锁的血。
    听伍郎中这么一说,金锁低下了头。心说,他开车撞死了我媳妇,还惨无人道的给抛下了“百了崖”。我却给他换血救他的命,这不是笑话吗。可又转念一想,不管咋说,他俩一起从通阴洞,来到半鬼坡,也算有缘。虽说有仇,却也不忍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

    就在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从屋里传出毕贵银痛苦的哀号声。听着让金锁心里感到隐隐作痛。经过一番痛苦的思索,他终于咬牙一跺脚,告诉伍郎中,他要给毕贵银换血。
    伍郎中说:“你可想好,他可是你的仇人。”
    金锁说:“亲人也好,仇人也罢,反正都是一条性命。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吧?”
    “你大人大量,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着实令人钦佩。可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换血可不是一星半点。得把你的血抽出一半来给他换上,才能保住他的性命。就等于是用你的半条命,去换他的半条命。到时你可别后悔呀。”
    金锁打了个沉疑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接下来,金锁便把毕贵银背到“六味堂”。伍郎中给他换血排毒,总算保住了性命。
    直到这时,金锁才顾得上沉下心来细想,他俩刚到这半鬼坡,就被人下了“仇草”毒,并险些让毕贵银丢了性命。这下毒者,究竟是何许人也?又跟他们到底有啥冤仇呢?
    第三章:七情回阳索
    赵金锁和毕贵银,躺在“六味堂”后院的病房里。两个人把中“仇草”毒的前前后后捋了一遍,断定是在老翁家吃饭时,被下了毒。而老翁家就他和孙女一人一鬼,老翁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一位宅心仁厚的长者。不可能如此下作,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十有八九是她孙女,那个哑巴女鬼所为。可他俩初来乍到,跟她素不相识,她哪里来的这么深的仇恨,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俩正在倒叉子呢,老翁带着孙女上门负荆请罪来了。
    老翁说,下毒之事,确实是他孙女所为。但她至于为啥要下毒,跟他俩有何宿怨,老翁也说不清楚。因他这个孙女,是他在八年前,从河边领回来的一个游魂野鬼。老翁见她纯朴贤惠,勤劳乖巧。便认作了干孙女。但因她是个哑巴不能说话,所以老汉至今也不知她的来历和身世。
    为赎罪,老翁让孙女哑女鬼炖了一个甲鱼和一只老母鸡。让金锁他俩滋补一下身体,以表歉意。

    说话之间,老翁的孙女哑女鬼,已把两个冒着热气的砂锅摆到了床前的茶几上,可金锁和毕贵银却是一遭挨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不敢动筷。
    恰这时,“六味堂”的坐堂郎中伍加一进屋,见此情景,不由笑道:“二位不必心有余悸,尽管放心大胆食用。这位老翁,德高望重。在我们半鬼坡是一位备受尊崇的长者。一向乐善好施,救人于危难。绝不会有害人之心。至于他的孙女,虽为鬼类,但也不会滥杀无辜。定是前生与二位积怨太深,才做了如此绝情之事。不过请二位放心,以后她再也不会为难你俩。因半鬼坡的鬼类有一个规矩,叫‘一了仇’。就是不管有多大的冤仇,只能一次了结。不论结果如何,都算了了。这叫‘一了百了’。”
    听伍郎中这么一说,金锁他俩才勉强动筷,吃下了哑女鬼炖的甲鱼和老母鸡。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依然忐忑不安。直到过了几个时辰,没再发生啥事。他俩才把一直悬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此后,老翁的孙女哑女鬼,每天都按时按晌送来一日三餐。并沏茶倒水的伺候金锁他俩。一来二去,他俩跟哑女鬼慢慢熟悉了,也就不再疑神疑鬼,心惊肉跳。尤其是金锁,吃着哑女鬼做的饭菜,感觉特顺口。而且每次见到她,都会从心底生发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在哑女鬼的精心照料下,赵金锁和毕贵银恢复很快。三个月后,他俩感觉身体恢复差不多了,便要结账出院。可当他们到柜上掏钱付款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咋回事呢?原来这半鬼坡花的都是铜板银元,根本不认他们手中的票子。
    正当他俩为难着窄之际,老翁闻讯赶来,交付银元替他俩结了账。他俩对老翁如此仗义相助,感激不尽。可老翁却说:“二位遭此无妄之灾,皆因我那孙女下毒所致。这治疗开销,自当由我老翁来付。还望二位大人大量,不要记恨我那孙女。”
    金锁他俩刚要客气几句,老翁却摆手制止说:“啥也别说了,我们今世相遇,是靠前世修来的缘分。我这就领二位去客栈歇息,顺便跟客栈老板交待一下。二位只管放心去住,到时由我结账就是了。”
    第九章:梦断回阳渡(大结局)
    金锁和毕贵银拿着“灵龟帽”,从贪鬼手中换来了“私情丝”。此时,七根情丝已经有了六根。唯独就差一根“爱情丝”,不知到何处去找。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金锁和毕贵银初到半鬼坡时,乃是桃柳如烟的早春二月。只一晃的工夫,就到了冰天雪地的隆冬季节。眼瞅着半鬼坡的第五季——“冥季”即将来临,可这“七情回阳索”所用的七根情丝,还尚差一根“爱情丝”没有着落。金锁和毕贵银为此终日焦灼不安,几近悲观失望了。
    可老翁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劝他俩:“万事随缘,功到自然成。”
    老翁说,这爱情丝,为七情丝里最为珍贵的一种情丝。有缘人方可得之。若有缘,任她在天涯海角也能得到,若无缘就是在对面也是枉然。
    听老翁说的这么玄虚,金锁和毕贵银更觉希望渺茫了。他俩蔫头耷脑,没有一点底气的问老翁:“那依您老看,我二人跟这爱情丝,是否有缘呢?”
    听金锁他们这么一问,老翁不由哈哈大笑着看了一旁的孙女一眼说:“你们跟爱情丝到底有没有缘,问我没用。得问我的孙女。”
    老翁这不着天不着地的一句话,把金锁和毕贵银给闹愣了。再看老翁的孙女,早已扭身去了对面屋。老翁这才跟金锁他俩说:“其实,所差的那跟爱情丝就在我的那个孙女手中,只是她舍不得你们离去,确切的说是舍不得金锁离去,才迟迟不肯拿出来。”

    老翁说,据他观察,自打他俩来到半鬼坡,他孙女就喜欢上了金锁。只是碍于人鬼有别,没法表露这份情爱。听老翁这么一说,金锁就觉心里疼了一下,顿时萌生了一种依依不舍之情。可他一想起抛尸荒野的媳妇张玉环,便又归心似箭了。他乞求老翁成全他们,想法给他孙女做做工作,把她手中的爱情丝给要出来。
    老翁受金锁之托,到对面屋跟孙女晓明厉害。说:“我的乖孙女,我知你是真心喜欢金锁。可毕竟人鬼有别,难有结果。再说这‘冥季’马上就到,你总不愿看着你钟情心爱之人丧命半鬼坡吧?”
    老翁的孙女蒙面女鬼,在老翁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终于拿出爱情丝。至此七情丝终于凑齐。由老翁的孙女蒙面女鬼,用纺车纺捻搁搓了一个通宵,终于拧成了“七情回阳索”。
    次日早起,金锁和毕贵银吃过老翁孙女蒙面女鬼特意给他们包的饺子,便拿着“七情回阳索”,被老翁领着去了“回阳渡”。
    “回阳渡”位于半鬼坡东南方向,是一个云雾迷茫,深不见底的大峡谷。里面藏有“六欲邪魔”,伺机吞食过渡之人。

    来到“回阳渡”,老翁把一三爪锚钩拴在“七情回阳索”一端,晃了几圈猛一叫劲,抛向对面峭壁,缠绕在一棵横生倒挂的老柏树上。然后用力拽了拽,感觉已经缠紧绕牢,便把另一端拴在身边的一棵松树上。便架起了一条通往阳世的“回阳索”。
    金锁和毕贵银双双跪地,拜别老翁。然后起身手握“七情回阳索”,向对面峭壁捯过去。
    当金锁和毕贵银艰难吃力的捯过“回阳渡”,站在山顶上,跟对面峰顶上的老翁挥手告别时,就见老翁孙女蒙面女鬼疯了似的跑上峰顶,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金锁——”
    哑女说话,石破天惊。金锁听着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待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对面峰顶与他遥遥相望的蒙面女鬼,一下扯下面纱,露出了庐山真面貌。让他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个相处了将近一年之久的蒙面女鬼,竟然是他苦苦寻找了十来年的媳妇张玉环。
    金锁可着嗓子喊了声:“玉环——”便要顺着“回阳索”再捯回去。可这时就见“七情回阳索”“嘭”的一下,断成七段,化作七彩云霞,飘向了天空。随之,对面的山峰,还有站在峰顶的老翁和玉环,也已烟消云散,没了踪影。
    金锁站在那里,一时回不过神来。就听毕贵银大喊一声,猛地推他了一把。他就听得身后“轰隆”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待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通阴岭的路边上。就见毕贵银躺在山路中间,身边流了一滩血。血凝固成黑紫色,人脸蜡黄如草纸,早已气绝身亡。
    金锁这才明白,原来是遭遇了一场车祸。毕贵银在车祸中死去,却救了他一条性命。待他回想起从通阴洞到半鬼坡,这将进一年的时间里所遇到的人和事,就像做了一场大梦。亦真亦幻,朦朦胧胧……
    老翁安置如此周到,金锁他俩很是过意不去。可他俩知道自己口袋里的票子,在这里形同废纸一般。只好听从老翁安排。可当他俩跟老翁刚走出“六味堂”,就见伍郎中急匆匆的追出门来,跟老翁耳语了一阵。就见老翁皱起眉头,神色凝重的跟金锁和毕贵银说:“二位先去客栈等我,有件事我得和伍郎中好好商量一下。”
    赵金锁和毕贵银忐忐忑忑的去了客栈,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等着老翁。他俩预感到,老翁和伍郎中商量的事一定跟他俩有关。而且从老翁和伍郎中的神色中可以看出,此事非同小可,而肯定不会是啥好事。
    赵金锁和毕贵银正在惴惴不安的揣摩猜测,老翁神色匆匆的来到客栈,告诉他俩,必须在“冥季”到来之前,离开半鬼坡。否则,性命不保。
    赵金锁和毕贵银听此一说,如闻惊天霹雳。目瞪口呆的望着老翁说:“咋会这样呢?”
    老翁说:“这半鬼坡,年分五季。前四季春夏秋冬,跟阳世没有二样。只是这第五季,叫做‘冥季’,属半鬼坡独有。这也正是你俩无法逾越的一个季节。”

    金锁说:“关于半鬼坡年分五季,和‘冥季’的大致情形,我已听伍郎中说过。可他只说,人在‘冥季’可蜕化为鬼,并没说会有性命之忧呀。”
    老翁告诉说,按常理是这样。可因毕贵银放血排毒后,把金锁身上的血一分为二,均在他俩身上。由此,他俩元气大伤。虽经疗养滋补,得以恢复。但仍是气血两亏,到时根本经不住‘冥季’煎熬。
    一听是这么回事,赵金锁和毕贵银便想马上动身,尽早离开这个可怕的半鬼坡。可老翁却说:“这半鬼坡,一面靠山,三面环水,与世隔绝。山后乃阴间冥界,水外是一片虚无。只有走‘回阳渡’,方可离开半鬼坡,回到阳间地界。只是要想过‘回阳渡’,得靠一件宝贝。”
    金锁和毕贵银异口同声的问:“什么宝贝?”
    “七情回阳索。”
    老翁说,这七情回阳索,得用七种情丝拧成。分别是:乡情丝、亲情丝、爱情丝、友情丝、恩情丝、迷情丝、私情丝
    这七种情丝中的亲情丝、乡情丝、恩情丝、迷情丝、私情丝,分别在半鬼坡的赌鬼、酒鬼、大烟鬼、色鬼、贪鬼等“五鬼”手中。“五鬼”把手中的情丝视为珍宝,要想从他们手中得到这五种情丝,绝非易事。而此外的爱情丝和友情丝更是可遇而不可求。能否得到,全凭造化。
    赵金锁和毕贵银没想到这“七情回阳索”有这般说道,但不知怎样才能把这七种情丝弄到手,而拧成“七情回阳索”。
    第四章:绝世透铜眼
    赌鬼是半鬼坡人鬼两界公认的赌场高手。他生前嗜赌成性,却又不善旁门左道。可俗话说的好,耍钱弄鬼,耍钱弄鬼,赌场设局哪有不搞鬼的。赌鬼只凭手气赌输赢,自然是输多赢少。他不仅输光了家产,最后竟然卖儿卖女典老婆,把亲情都输尽了。
    等他在一年的“冥季”蜕化成鬼后,依旧终日混迹赌场。可他因前世输尽了亲情。为鬼后,他便把在赌场所赢之钱,悉数用来抚养孤寡,或周济流浪行乞之人。已赎前世亲情。天长日久,赌鬼所获亲情便凝聚成一根亲情丝。
    赌鬼视这根亲情丝为无价之宝,要得到他的亲情丝,只能在赌场跟他设局豪赌,一决胜负。
    老翁领着金锁和毕贵银到赌场,跟赌鬼做了引荐。赌鬼一听金锁他们要赌他的亲情丝,不由大吃一惊。说:“你们为啥要赌我的亲情丝?”
    老翁这才把他俩必须在“冥季”前,离开半鬼坡,否则会有性命之忧的事,跟赌鬼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不想赌鬼听后哈哈大笑着说:“原来是两个怕死鬼呀,恕不奉陪。”

    老翁不解的问:“为啥?”
    “难道老翁不知我赌鬼有‘三不赌’吗?”赌鬼掰着手指说:“我一不跟‘小气鬼’赌。嫌抠抠梭梭的不过瘾;二不与‘话痨鬼’赌。赢则手舞足蹈,又说又笑。输就叨叨咕咕,怨声载道。讨人嫌,让人烦;三不和‘怕死鬼’赌。赌场规矩,认赌服输。一旦赌到劲头上,便可割肉赌命。既然惜命怕死,就最好别进赌场。”
    老翁听赌鬼这么一说,一下搭不上茬了。恰这时,就见金锁上前抱拳施礼,对赌鬼说:“先辈的‘三不赌’我挺佩服。可您说我们俩是怕死鬼,我却不服。实不相瞒,我俩是连人带车摔下‘百了崖’,才得以进‘通阴洞’,来到半鬼坡的。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并不再把生死看得那么重。”

    “那你们为啥还要急着离开半鬼坡呢?”
    “那是因为在家里有人在等着我们回去,我们实在割舍不下他们。”金锁指着毕贵银说:“他是一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常年奔波在外。一年跟家人见不上几回面。如今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的父母和孩子老婆不定咋着急呢?我呢,从小是个孤儿,本到无牵无挂。可我的媳妇在八年前被他撞死扔下了‘百了崖’,至今还抛尸荒野。他要急着赶回去跟家人报平安,我得去到‘百了崖’下给我媳妇收尸……”
    说到这里金锁竟然控制不住情绪,哽咽起来。赌鬼听着也不由为之动容。最后终于答应跟他们赌一场。
    双方议定,七日后在赌场设局,一赌输赢。
    把事说妥后,老翁领着金锁他俩出了赌场,来到镇外的河边,带他俩上船,往西南方向划去。
    赵金锁和毕贵银疑惑不解的问老翁:“您这是要带我们去那里?”
    老翁说:“且别管我要带你俩去那里?先说说你俩要跟赌鬼赌博能有多大把握?”
    金锁和毕贵银同时摇摇头。金锁说他只偶尔玩过“斗地主”之类的扑克牌,对赌博一窍不通;毕贵银说他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搓搓小麻将,输赢不过三五百元。村里也曾有人设局押宝,可他从不敢染指。
    老翁听罢,不由笑笑说:“原来是俩棒槌,那你们凭啥去跟赌鬼赌呀?”
    金锁和毕贵银一下低了头。老翁这才告诉他们,他要带他俩去“浮荷岛”,拜独臂赌圣为师,学习赌场绝技。
    独臂赌圣原是半鬼坡赌场至尊。推牌九,赌骰子,押宝样样精通,是逢赌必赢。可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一次豪赌中,不慎马失前蹄,输掉了一支胳膊。从此退出江湖,隐居“浮荷岛”。被人们称为“独臂赌圣”。
    此时正是五月天。浮荷岛,四围碧荷连片。有风吹过,浮动联翩。小岛如浮荷上,真是名不虚传。
    老翁划船从粉荷碧叶中穿梭而过,把船靠岸。领金锁和毕贵银上岛去见独臂赌圣。
    有老翁的面子关着,独臂赌圣不好推辞。答应留下金锁和毕贵银。可他却面呈难色的说:“我知老哥不是万不得已,不会把人领到我这里。凭咱老哥俩的交情,我一定竭尽全力。可这赌场绝技,绝非是一朝一夕,三天两早晨就可练成的。再说,还需要资质和悟性。”

    “那可咋好?”老翁着急的看着独臂赌圣。
    独臂赌圣说:“眼下只有走一条捷径。”
    “什么捷径?”
    “透铜眼。”
    老翁和金锁、毕贵银一听“透铜眼”仨字,不由面面相觑,一阵唏嘘。传说这透铜眼乃是赌场的绝世神功。凭此功夫,可透过铜宝盒,看到里面做的什么宝。
    老翁说:“但不知如何才能练就这个功夫?”
    独臂赌圣说,这透铜眼说着神秘,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用刺猬尿,来洗眼睛,便可成为“透铜眼”。只是,这刺猬如西游记里的白龙马,轻易不肯撒尿,是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有幸遇到,又很难采集到手。据说刺猬尿与五行相克,遇金即干,逢木即入,着水即融,近火即消,落土即无。只有用荷叶才能接住。而这浮荷岛得天独厚的条件,正好成全了独臂赌圣。
    听独臂赌圣这么一说,老翁心里有了底。便把金锁和毕贵银留在岛上,约定七天后来接他们。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老翁从浮荷岛接回赵金锁和毕贵银,直奔赌场。
    两个阳世来客要跟赌鬼赌亲情丝的事,早已在半鬼坡传开。人鬼两界赌徒都纷纷聚到赌场看热闹。赌场为此停下所有赌局,在大厅专为赌鬼的这场赌事设局。
    老翁带金锁他们进入赌场大厅时,赌鬼早已坐在赌桌旁严阵以待。金锁他们从人缝里挤到赌桌前,坐在赌鬼对面。双方一抱拳,打过招呼。然后,各自便开箱验资。先是由赌鬼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白金包角檀木小匣子,放在赌桌上。轻轻打来,从里面捏出一条红如鸡血,细如毫发的丝线。众人不由一阵唏嘘。平日里人们都知赌鬼有一条珍奇的“亲情丝”,可都无缘相见,今天可算开了眼了。
    见马蹄灯在里面足有一袋烟的工夫没灭,说明墓里没啥问题。金锁抢先把绳索一头拴在腰里,让毕贵银站在洞穴口上,攥着绳索,把他系下洞穴。
    金锁顺着洞穴,进了墓室。顺着一股奇异的酒香,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一个封着盖的瓷坛子。金锁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攥着绳索,很顺利地被站在上边的毕贵银拽了上去。到了洞穴口,金锁让毕贵银先把坛子接上去。毕贵银用脚踩住绳索,誊出手来,把坛子接上去,放到一边,又回手去抓绳索。可就在这一倒手的空当,没攥住绳索,使金锁一下坠了下去,“扑通”一下摔到了洞穴底上。
    这一摔可不要紧,正好震动了一个机关,顿时一股流沙喷涌而下,把金锁掩埋在了洞穴里。原来这是一座流沙防盗墓穴。
    见此情景,毕贵银赶紧抓住绳索,狠劲地往上拽。下面的金锁,也牢牢地攥住绳索拼命挣扎。怎奈流沙越流越多,让他俩都感到越来越吃力。两人的手被绳索磨得鲜血直流,可他们谁也不敢撒手,硬咬着牙攥住绳索,用尽全身力气拉扯。不想绳索不堪重负,“嘭”的一下断了。毕贵银一下坐在地上,冲洞穴里呼叫着金锁的名字,嚎啕大哭起来。可就在他绝望之时,奇迹发生了。他手上的鲜血顺着绳索淌下去,跟深埋在流沙里的金锁手上的血汇在一起,凝聚成一根能禁千钧的丝线。毕贵银就靠这根丝线,一点一点的把金锁从灌满流沙的洞穴里,给拽了上来。

    等他俩抱着那坛“龟灵酒”回到半鬼坡,跟老翁把洞穴流沙遇险的事一说。老翁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笑着说:“你俩是因祸得福,无意中又得到了一根情丝。”
    老翁告诉他们,在危难之际以血凝聚而成的那根丝线,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友情丝”。
    有了“龟灵酒”,老翁先灌了一壶,划船到河中央,往河里倒了半壶酒。随后靠岸,一路滴着酒回到家里。
    老翁让孙女备好酒菜,他亲自温烫“龟灵酒”,恭候贵客临门。
    待酒刚刚烫热,就见东南方向天边涌起乌云,随后布满天空。随之电闪雷鸣,便下起了瓢泼大雨。烟雨中,就见一头戴绿帽子的白眉老者,直奔老翁家而来。
    白眉老者虽是从雨中而来,也没雨具,可身上一点不湿。老翁一见,便知是万年老灵龟无疑。老翁赶紧让其上炕,不用寒暄客气,便对酌畅饮起来。
    直到雨停云散,一坛“龟灵酒”已经见底。再看白眉老者已是烂醉如泥,躺在炕上,鼾声大作。
    老翁乘机摘下他的绿帽子,就见他立时现出原形,成了一个盖满半炕的老灵龟。
    待老灵龟酒醒之后,因没了那顶宝物“灵龟帽”,道行消失殆尽。老翁便让金锁和毕贵银抬它到河边,放到船上。然后老翁划船到河中央,把老灵龟放进了河里。
    第八章:隐身灵龟帽
    “六味堂”的伍郎中,用计为金锁他们赚取了色鬼“勾魂妇”的迷情丝。又用金锁他们采来的无名草,治愈了大烟鬼的烟后痢,使其心甘情愿地拿出了恩情丝。
    金锁和毕贵银喝下几副“真武汤”,排出体内阴毒,慢慢恢复了身体。便去找半鬼坡“五鬼”中的最后一鬼——“贪鬼”,以求得他手中的“私情丝”。
    贪鬼住在一个名叫“福阴堂”的大宅院。内有亭台楼阁,假山花园人工湖。妻妾成群,使奴唤俾。金锁他俩来到福阴堂大门,经门房往里依次层层禀报,金锁他俩才得以进门穿廊过院,登堂入室拜见贪鬼。
    让金锁他俩感到奇怪的是,这贪鬼一直是躲在一个帘子后面说话。神神叨叨的,让人感到瘆得慌。不过当他听说了金锁他们的来意后,倒是出人意外的痛快,当即答应愿意拿出他的私情丝。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用一个叫做“灵龟帽”的东西来换。
    金锁和毕贵银回来后,把这事跟老翁一五一十的一说。问老翁,这“灵龟帽”是个啥东西,贪鬼为啥非要它不可呢?
    老翁告诉他们说,这“灵龟帽”,乃是河里一个万年老灵龟修炼出的一件宝物。老灵龟带着这顶“灵龟帽”,便可变幻人形,到人世上行走。而人要是得到它戴在头上,就可隐身遁形。所以,人们也叫它“隐身灵龟帽”。贪鬼想要这件宝物,是因有一个困扰他长达几百年之久的苦恼。

    贪鬼曾是大明朝开国之初的一个高官。因贪墨获罪,被朱元璋下令剥皮处死。贪鬼在被押往阴曹地府的途中,用大量金银财宝贿赂押解鬼差,得以逃脱。便来到了半鬼坡。
    贪鬼在半鬼坡,置豪宅,娶妻妾,花天酒地,过着奢侈骄淫的生活。但有一样,因他生前被剥了皮,成鬼后也只能终日躲在暗室里,见不得阳光。只能在每年的“冥季”,才可偶尔走出家门,到大街上逛逛。可在半鬼坡,无论人鬼,都嫉“贪”如仇。见了他便要用吐沫啐他;或是扔臭鸡蛋、烂菜叶砸他;更有甚者,还会用屎尿泼他……而他要是有了这个“灵龟帽”,就可隐身遁形的随意在大街上行走了。

    金锁他俩一听是这么回事,终于明白了贪鬼想要“灵龟帽”的用意。可他们知道,这“灵龟帽”既然是人家老灵龟修炼出来的宝物,肯定不易弄到手。
    老翁说,这老灵龟有着上万年的道行,法力无边。没人能斗得过它。但它有一个嗜好,跟酒鬼似的,嗜酒如命。要想得到它的“灵龟帽”,只有投其所好。用酒引它上岸,灌醉它。再乘机摘下它的“灵龟帽”,它便会现出原形,法力全消。只是要想引它出来,必须得用“龟灵酒”方可。
    “龟灵酒”,俗名“坟头酒”,也叫“墓头酒”。是人死后下葬时,用五谷杂粮装在坛子里陪葬,年深日久而成的酒。这种酒香醇无比,乃世间难得的佳酿。可在半鬼坡,人无生死之悲,自然也就没有坟墓。听说只在过阴岭下有一座不知是何年月留下来的老墓。据酒鬼说,他曾在那座老坟墓旁闻到过奇异的酒香。由此推断,这老墓里应该有“龟灵酒”。
    老墓虽属无主坟,去里面弄“龟灵酒”也是情不得已,算不得贪财盗墓,可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金锁和毕贵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短把锨镐、绳索、马蹄灯等一应用具,悄悄地去了过阴岭下的老坟墓。
    来至墓前,他俩先点着香烛黄钱拜过。这才动手破土,在墓旁掏下去一个洞穴。随后把马蹄灯系下去,探一下。但凡盗墓人都懂这个,墓穴里大都会有毒气或缺少氧气,人若贸然下去,就有中毒或缺氧窒息的危险。所以,要先点一盏油灯系下去,墓穴里一旦有毒气或缺氧啥的,油灯到里面就会自然熄灭。金锁他俩虽没盗过墓,可也曾听说过一些盗墓的讲究。
    赌鬼把亲情丝向众人展示一下后,又缓缓放回匣中,关好匣盖。问对面的金锁和毕贵银:“我的东西已经验过,把你们的也亮出来吧?”
    一听赌鬼让量赌资,金锁和毕贵银一下慌了手脚。因他俩知道他们身上的票子,在这里形同废纸,一文不值。可除此之外,他俩又一无所有。恰这时,一旁的老翁冲外喊了一声:“抬进来!”
    随后便有四个人抬进来一个大箱子,放到赌桌旁。老翁伸手掀开箱盖,就见里面装满银元金砖。众人一片哗然,可赌鬼却说:“笑话,居然想用银元金砖来赌我的亲情丝。难道你们以为我是个财迷,想用亲情换钱不成?”
    老翁说:“那你想让他们拿啥跟你赌?”
    “用亲情赌亲情,这才公平。”
    老翁正不知说啥是好,却见金锁和毕贵银耳语了一阵后,站起来说:“好,就按先辈所说,我们就用亲情赌亲情。”
    赌鬼说:“我的亲情就在这匣子里,已凝聚成丝。你们的呢?亮出来吧?”
    这时就见金锁和毕贵银嘀咕了一阵,然后两人同时把手放到赌桌上,异口同声的说:“我们的亲情在这里,先辈请过目。”

    他们说,所谓亲情,是指母子情,父子情,兄弟情……而人们又把兄弟情比作手足之情。今天金锁他俩被逼到了绝境,便想用手当做兄弟之情,跟赌鬼赌一把。若赌输,他俩愿把手剁给赌鬼。
    兄弟为手足,手足即兄弟。赌鬼觉得这话在理,便同意了他们用手赌他的亲情丝。随后就让他们在赌桌上的牌九、麻将、骰子、宝盒子等赌具中任选其一。
    金锁和毕贵银凭的就是,在浮荷岛独臂赌圣那里练就的透铜眼,所以,他们便选定了宝盒子,要以押宝赌输赢。并故作姿态,执意让赌鬼做宝。
    赌鬼也不推辞,拿起宝盒转过身去,用衣襟遮着鼓捣了得有一袋烟的工夫,才回过身来,把宝盒轻轻放到赌桌上,让金锁他们押。
    金锁和毕贵银仗着练就的透铜眼,是稳操胜券。可等他俩把目光射向宝盒子时,却不由同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咋回事呢?
    原来在浮荷岛时,独臂赌圣用荷叶接的刺猬尿,给他俩洗眼七日,便拿铜宝盒做宝测试,他俩就觉目光跟锥子似的,直接刺透铜宝盒,把里面做的宝看个一清二楚。可现在他俩看着赌桌上的这个宝盒子,却是光彩夺目,根本看不进去。急得他俩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所措。心说,莫非是挪了地方,没了气场,这透铜眼失灵了?还是他赌鬼技高一筹,使了什么障眼法呢?
    正当金锁和毕贵银胡思乱想之际,就见赌鬼诡秘一笑,一脸得意的冲他俩说:“二位如此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不会是绝世透铜眼失灵了吧?”
    秘密被人点破,金锁和毕贵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听赌鬼得意洋洋的接着说:“实不相瞒,为了这次非比寻常的豪赌,我特让赌馆老板拿出了镇馆之宝‘紫金宝盒’。二位不会把它当做寻常的铜宝盒子吧?”
    金锁和毕贵银一听是这么回事,不要暗自叫苦。心说难怪眼睛不管用了,原来这是一个紫金宝盒。事已至此,看来只有听天由命赌大运了。
    二人经过一番商议,做出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断。每人伸出一只手,搭在赌桌上,就算下了赌注。
    赌鬼瞪大两眼,逼视着他俩挖苦道:“二位可要三思呀,一旦押错赌输,可就成了两个独臂小赌圣了。”
    经赌鬼这么一将,金锁和毕贵银也发豁出去了。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狭路相逢勇者胜,不能刚一开局,就先输了士气。这么一想,他俩反倒镇定了。先是毕贵银反唇相讥,说:“没想到半鬼坡响当当的赌鬼,办事这么磨叽。出水才见两腿泥,还不定是谁输呢。”
    “对,认赌服输,你只管揭宝。”金锁也不以为然的说:“我们的手已押在这里,若输了只管砍去。谁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丫头养的。”
    赌鬼见对方已把话说在这份上,便点了点头说:“好,够爷们。那我可要揭宝了?”

    “揭!”
    “只管揭!”
    赌鬼见对方已应声认可,这才从衣兜里掏出手绢,擦去手心的汗水,伸手去揭宝盒。
    此时的赌场内,一下静了下来。人们都在屏心静气,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紫金宝盒,等待结果。
    众目睽睽之下,赌鬼揭开宝盒,他先睹为快,偷看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金锁和毕贵银却一同闭上眼睛,在心里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
    这时,却见老翁“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满脸愠色的走到赌鬼跟前,一把攥住他的手就要发作。因他分明看见赌鬼在刚才揭宝时,有一个可疑的动作。老翁断定赌鬼十之八九是做了手脚。可赌鬼不等他发作,便抢先开口说:“您老不妨先看看结果再说。”
    老翁赌着气一看宝盒,不由多云转晴,露出了一脸笑容。赶紧冲闭着眼睛念佛的金锁和毕贵银说:“你们这俩傻小子,快睁开眼看看吧,你们赢了。”
    金锁和毕贵银这才睁开眼睛一看究竟。当他俩看到是真的赢了时,不由抱头痛哭起来。
    一场豪赌,输赢已见分晓。就见赌鬼把那个白金包角的紫檀匣子,往金锁他们跟前一推,便起身扬长而去。
    第五章:醒世葛老泉
    一场豪赌,尘埃落定。老翁把赌鬼请到家中,开启了一坛封存已达百年的老酒,对酌起来。
    酒酣耳热之际,老翁笑着问赌鬼:“这屋里现在没别人,你说实话,在今天的赌局上,你是不是在揭宝的时候做了手脚?”
    一提这事,赌鬼满脸愧色的埋下头说:“说来惭愧,这是我赌鬼混迹赌场以来,头一次使这种下三滥手段。”
    老翁说:“这我可就纳闷了。但凡赌场使手段者都是为了自己赢,而你却为让别人赢而做手脚。这到底是为啥呢?”
    “亲情。”赌鬼告诉老翁,他是被金锁他们为念及亲情,而不惜用手作赌注的作法所打动,才在揭宝时故做手脚,让他们赢得了亲情丝。
    听赌鬼说明原由,老翁连忙满酒,跟他撞杯连饮三盅,以表钦佩之情。酒鬼却连连摆手说:“不管是啥动机,也是坏了赌场规矩。还望老翁成全我,千万别把这事给说出去。要不……”
    没等赌鬼把话说完,就听得门外有谁喊道:“好香的酒哇……”
    赌鬼闻声抱怨老翁到:“都怪您老,非启什么百年老酒,把酒鬼给招来了。”

    酒鬼,外号“醉三秋”。前世是一戍边老兵,想家时便借酒浇愁。最后病死边关,也未能马革裹尸还乡。死后来到半鬼坡,为乡愁所困,更加嗜酒如命。背个酒葫芦,走哪喝到哪。一天到晚,是醒时少醉时多。令人称奇的是,他一醉可达三五个月不醒。最长一次竟然整整醉了三年才醒过来。由此便有了“醉三秋”的外号。可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与日俱增的乡愁,便在他醉眠之中,慢慢结成一股“乡情丝”。
    酒鬼“醉三秋”一挑门帘,见是赌鬼和老翁对酌。不由笑着说:“都说好喝酒的不如茶坊,赌鬼不在赌场,咋跑这喝起酒来啦?”
    老翁赶紧招呼他进屋坐在桌旁,叫孙女添了碗筷酒具。不待相让,酒鬼先自饮了三盅。老翁这才把赌亲情丝的事跟他简要说了一个大概。酒鬼听罢不由讥讽起赌鬼来。说:“难怪都说赌场无情,越赌人情越薄。就那么一根丝线,即便再金贵,有老翁出面,给人家就得了,还用这么大费周折的赌输赢?”

    赌鬼平白受他抢白,心里很不自在。便反唇相讥将起军来:“我们赌徒是没人情,可听说你们喝酒的是越喝感情越厚。这下面就该你的乡情丝了。我倒要看看你酒鬼有多大方。”
    “怎么?还真有我的事呀?”酒鬼“醉三秋”半信半疑的看着老翁。老翁给他斟满酒,借机把金锁和毕贵银要走回阳渡,得用七情丝拧成回阳索的事跟他细说端详。
    酒鬼“醉三秋”一听要用他的“乡情丝”,不由心里一阵颤栗,确实难以割舍。可他是个红脸汉子,又有酒劲顶着,便一口答应了老翁。就见他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之后用手抹着嘴说:“不就是一根丝线吗,只要老翁一句话,只管拿去。”
    老翁没想到,酒鬼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拿出“乡情丝”。便乘兴又开启了一坛好酒,以尽酒兴。可这一尽兴不要紧,只把酒鬼“醉三秋”喝了个烂醉如泥,人事不省。
    老翁待酒劲过后,才想起忘了趁酒鬼喝醉前跟他要那根“乡情丝”了。他这一醉,不知到啥猴年马月才能醒过来,岂不误了大事?
    老翁赶紧把“六味堂”的伍郎中请过来,看看能否想法让酒鬼尽快醒酒。伍郎中又翻眼皮又把脉的诊看了一番,说冲酒鬼醉的这个程度,没个一年半载,恐怕醒不过来。
    掌灯时分,“六味堂”的伙计来叫老翁,说伍郎中请他过去,有要事相商。
    老翁跟伙计来到“六味堂”,伙计把他领到后堂去见伍郎中。
    二人见面寒暄过后,伙计知趣的退出去随手带上了门。伍郎中问:“病人的后事预备咋样了?”
    “正打棺材呢。”老翁奇怪的说:“你专门让伙计叫我过来,就为问这事?”
    “不。”就见伍郎中诡秘一笑,说:“我请您过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给金锁他俩治病的事。”
    “你不是说他俩没治了,让我给预备后事吗?这还有啥好商量的?”
    “我那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伍郎中说,金锁和毕贵银虽说病得不轻,可并没到不可治愈的程度。只需服用“真武汤”便可治愈。
    老翁听伍郎中这么一说,越发感到大惑不解。说:“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哇?”

    “您老先别着急,我请你过来,是想让您看一场好戏。”
    说话之间,就听伙计敲门说,色鬼“勾魂妇”来了,要见伍郎中。伍郎中应声说:“来得好,我正等她呢。让她来后堂见我。”
    时候不大,伙计把“勾魂妇”领到后堂。“勾魂妇”进屋,便一下跪倒在地,低着头说:“听说金锁他俩的病没治了?”
    伍郎中说:“这还用问吗?这不,老翁正给他俩张罗打棺材,预备后事呢。”
    “真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勾魂妇”慢慢抬起头,眼里含满泪水望着伍郎中说:“请伍郎中再想想办法,救救他们。他们要是这就这么死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呀?”
    “可我并没想害他们呀?我求你了,伍郎中。您想办法救救他俩吧。”
    “你真想让我救他俩吗?”
    “勾魂女”使劲点点头。
    “好。”伍郎中盯着“勾魂女”说:“要想救他俩的性命,得用你一样东西。”
    “啥东西?”
    “迷情丝。”
    “迷情丝?”
    “对,眼下只有迷情丝能救他俩的性命。你舍得给吗?”
    “勾魂妇”一听要她的迷情丝,立时不言语了。这迷情丝可是她迷情谷的镇谷之宝。没了迷情丝,迷情谷就会黯然失色。她也会由此容颜憔悴,风韵荡然无存。可为救金锁和毕贵银的性命,她也只好忍痛割爱,交出了迷情丝。
    待“勾魂妇”走后,伍郎中不无得意的问老翁:“这下您知我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吧?”
    老翁笑着点了点头,向伍郎中竖起了大拇指。
    第七章:身陷迷情谷
    金锁和毕贵银采到稀世无名草后,便急着下山,要尽快赶回半鬼坡。不想急中出岔,一时迷了路。在一个山谷里,直直转腾了三天,也没找到出口。
    这一阵,他俩因吃尽了所带的干粮,光靠采摘野果充饥。加之连日劳累,早已筋疲力尽。眼下又迷路被困在山谷里,真有一种山穷水尽的感觉。
    俗话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他俩感到绝望之时,蓦然发现在不远处的一个山洼里,有一间小木屋。他俩一下来了精神,立刻赶了过去。
    金锁和毕贵银刚到小木屋门前,就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妇笑吟吟的迎了出来。都说少妇比少女更诱人,一见这个少妇,金锁他俩都不由心里一动。
    再说这个少妇,好像提前知道金锁他们会来似的。已备好饭菜,并烫了酒候着他们。
    金锁他俩多日来靠野果充饥,一见到香喷喷的正经饭菜,也顾不上客气,就像两个饿鬼似的,便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喝起来。酒足饭饱之后,他俩便和衣躺在炕上念起了“哈啦文”。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早晨。待他俩起身下炕是,发生了一件怪事。他俩的鞋都不见了,却见在炕沿上放着两碗水。他俩不由为之一愣。因他们曾听老年人说过,在老辈子进深山老林遇到人家投宿时,也不管家里人是男是女,还是姑娘媳妇,都挤在一个炕上过夜。但是早起时,投宿者必须光着脚站在地上喝一碗井拔凉水。如是在夜里干了不规矩的事,便会因此而受凉得病,命丧黄泉。

    金锁他俩找不到鞋,又见炕沿上摆着两碗水。心说,想必此处也有这个规矩?他俩正想这事时,少妇从门外进来说:“不好意思,请二位按本地规矩,下炕喝下这两碗水。也好验证一下我们的之间的清白。”
    金锁和毕贵银知道是死狗似的睡了一夜,连衣服都没脱,断定不会干啥不规矩的事。便光脚站在地上,端起碗便喝。可等把水喝进口里,他俩不由相互对看了一眼,愣住了。因这碗里根本不是什么井拔凉水,而是一种甘甜香醇的无色汁液。
    这时就见少妇含情脉脉瞟了他俩一眼说:“这是我采集山桃花之蕊,酿造而成的迷情桃花露。喝下后,会让你俩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金锁和毕贵银也不知迷情桃花露是啥东西,只管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之后,便疑虑重重的望着少妇,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说来也怪,在他俩刚刚醒来时,本打算起身后,就跟少妇打听一下这个山谷的出口,好赶紧返回半鬼坡。可自打喝下那碗什么迷情桃花露后,便一下打消了离开这山谷的念头。

    此后,少妇每日好饭好菜的款待他们,并陪他俩饮酒作乐。金锁和毕贵银被少妇所迷,终日神魂颠倒,已是乐不思蜀。
    待老翁带人进山在小木屋里找到他俩时,就见他俩骨瘦如柴,面目青黑,四肢厥冷,神志不清。老翁让人把他俩抬回半鬼坡,直接进了“六味堂”。经坐堂郎中伍加一诊断,他俩是中了“阴毒”。
    老翁说:“在那荒郊野岭的,他们咋会中这种毒呢?”
    伍加一伍郎中说:“他们肯定是进了迷情谷,遇上了色鬼‘勾魂妇’。”
    “勾魂妇”原是这半鬼坡镇上的一个风流小寡妇。因荒淫无度得了“阴毒”症。便蜕化成色鬼,被人们驱除出小镇,去了过阴岭安身。
    色鬼“勾魂妇”进山后,便营造了一个迷情谷。专门勾引迷惑进山之人。金锁和毕贵银这次进山寻找无名草,不小心迷路误入迷情谷,正好钻进了“勾魂妇”的圈套,并中了她的“阴毒”。
    老翁看着已病得不成人样的金锁和毕贵银,焦急的问伍郎中:“这病好治吗?”
    伍郎中说:“这病要是早点发现,治也不难。只是他俩中毒太深,已病入膏肓,恕我无能为力。”
    老翁还要说什么,却见伍郎中摆了摆手说:“您啥也不用说了,还是把他俩抬走,去预备后事吧。”
    见伍郎中已说出这话,老翁知病人肯定是没治了。便张罗着把金锁和毕贵银抬到他家,又找来木匠打棺材,给他俩预备后事。
    听伍郎中说酒鬼没一年半载醒不过来,急得老翁在屋里直走溜溜。嘴里不住的说:“这可咋好,这可咋好……”
    “倒是有一样东西,能让他即刻醒酒。”
    “啥东西?”
    “葛老泉的醒世水。”
    半鬼坡,东南北三面是水,西面是山,山名叫过阴岭。顾名思义,就是过了这个山岭,便是阴间冥界了。在过阴岭的南端阳坡,满山遍野长满葛藤。坡岭根下有一山泉,名叫葛老泉。这葛老泉的水,因是从山中盘根错节的葛根下渗出,具有解酒奇效。同时,还具有清心益智、固本祛邪之功能。所以,被人们称作“醒世水”。可要想到葛老泉去取醒世水,须经一片险象环生、玄幻诡秘的沼泽地。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沼泽,葬身泥潭。

    为让酒鬼醒来,金锁和毕贵银每人背了一个马皮水袋,去了葛老泉。
    葛老泉离半鬼坡不到一百里地,金锁他俩鸡叫头遍起身上路,刚过晌午便到了葛老泉外围的沼泽地边缘。
    临来时,老翁和伍郎中再三提醒,说这片沼泽地,诡秘异常,要加倍小心。稍有差池,其后果不堪设想。金锁他俩把老翁和伍郎中的话谨记心中,小心翼翼的进了沼泽地。
    他俩用一根棕绳,两头分别栓住两人的腰。毕贵银身为司机,善于辩路,便拄根竹竿走在前边探路。每走一步,便插下一个木橛做标记。金锁按着标记在后边跟进,亦步亦趋。
    二人如履薄冰,举步艰难的行走在沼泽地里。行走之间,毕贵银发现了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待他用竹竿一捅,就听“哗啦”一声,从布袋里洒出了一堆金光灿灿的金元宝。毕贵银兴奋地呼唤一声,便扑了过去。后面的金锁发现毕贵银举动异常,便猛地一拽绳子说:“毕贵银,你干什么?”
    “金元宝。”
    “胡说,这人迹罕至的沼泽地,哪来的金元宝?你忘了老翁和伍郎中的话了?别瞎想,快点赶路。”
    毕贵银极不情愿的收回脚,放过那袋金元宝,依依不舍的往前走去。等他俩走过几步再回头看时,哪有什么金元宝呀,原来是一堆野兽的粪便,漂浮在泥潭之上。二人看罢,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好悬呀,险些被诱入泥潭。
    接下来,二人越发谨慎。目不斜视,心无旁骛的只管赶路。可正走之间。金锁就听有人呼救。待他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女人陷在泥潭里,正在拼命地挣扎着呼喊救命。细一端详,那个陷在泥潭里挣扎呼救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媳妇张玉环。见此情景,他顾不上多想,便冲了过去。可他就觉脚下一软,“扑通”一下掉进了泥潭里,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走在前面的毕贵银,就觉绳子一紧。回头看时,不见了金锁。他连呼带喊的紧捯了一阵绳子,总算把金锁从泥潭里给拽了出来。金锁喘过气来再往泥潭里一看,哪有媳妇玉环的影子呀,就见一节糟木头插在那里。
    待惊魂略定,二人继续赶路。
    红日西沉,天边铺满火烧云。
    金锁他俩走在夕阳下,匆匆赶路。就见前方炊烟袅袅,鸡鸣狗叫……出现了一个村庄。
    抬眼望去,毕贵银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自家的房脊烟囱;接着,金锁也发现了他那久违了的小院。二人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迫切归乡的冲动。可就在他俩心潮涌动,将要迈步向着前方的村庄走去的时候,猛然想起临来时老翁和伍郎中的告诫,头脑一下清醒过来。知道那炊烟袅袅的村庄,又是一个玄幻的诱惑。
    待他俩醒悟过来再看,那夕阳下的村庄早已烟消云散。原是一个白骨成堆的大泥潭。
    抵过一个又一个的玄幻诱惑,历经一处又一处的险境。金锁和毕贵银终于走过诡秘凶险的沼泽地,来到葛老泉。取了满满两水袋醒世水,回了半鬼坡。
    第六章:稀世无名草
    给酒鬼“醉三秋”灌下葛老泉的醒世水后,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开始他还抱怨呢,说干嘛要搅他的好梦。待老翁跟他提起酒桌上说的乡情丝之事,他把系酒葫芦的一根橙色丝绳解下来说:“我酒鬼答应的事不会变卦,拿去吧。”
    七情丝已有其二,金锁和毕贵银大受鼓舞。他俩趁热打铁,紧接着去找大烟鬼,讨取“恩情丝”。
    大烟鬼抽大烟抽得妻离子散,倾家荡产。如今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穷困潦倒,又得了烟后痢,正躺在土地庙里苟延残喘。
    金锁和毕贵银到土地庙,跟大烟鬼好话说了一大车,可大烟鬼却无动于衷。说:“你们想要我的恩情丝,除非治好我的烟后痢。”
    金锁他们只好去“六味堂”,问伍郎中能否治好大烟鬼的烟后痢。伍郎中连连摆手说:“这烟后痢,是抽大烟的人抽到最后必得的一种疾病。先是拉稀不止,拉到一定时候,便脓血俱下。乃是不可救药的绝症。”

    “这么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金锁和毕贵银绝望的看着伍郎中。
    伍郎中沉吟着说:“到是有一种东西能治这烟后痢。只是不知能不能弄得来。”
    “伍郎中你说,到底是啥东西。只要是这世上有的,我们俩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想办法给踅摸来。”
    伍郎中说,这种东西名叫“无名草”,就长在过阴岭上。可具体长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可据说,在过阴岭有一条碗口粗的大蟒蛇能辨认这种草。当它受伤时,它便会去找这种草,只需把伤口往这草上轻轻一蹭,伤口立马愈合。人们无从知晓这种草到底是什么草,便管它叫“无名草”。按其药性药力推断,这无名草当是烟后痢的克星。
    从伍郎中口中得到这个信息后,金锁和毕贵银便带了干粮、饮水和镰刀斧子等东西,奔赴过阴岭,去寻找无名草。
    金锁和毕贵银想,既然那条大蟒蛇能辨认这无名草,就不妨先找到这条大蟒蛇,再想办法利用它来找无名草。按着这个思路,他俩在过阴岭,爬坡攀岩,翻山越岭,在遮天蔽日的老林子里直直钻了好几天,也没能发现那条大蟒蛇的踪迹。
    干粮吃完了,带的水也喝净了。累得他俩筋疲力尽,没了一点精神。
    这一天快晌午的时候,金锁和毕贵银采了些野果,想找个背阴凉快的地方,吃几个野果充饥,歇息歇息。恰好发现山脚下有一个山泉。二人刚要走过去,却听身后传来一阵风声。待他们回头一看,见不远处柴草随风往两边分开,中间有一条碗口粗的红冠子大蟒蛇,直奔山泉而来。他们赶紧就地躲藏起来,眼见着那条大蟒蛇到山泉里饮了一阵水,而后掉头又带着风声走了。
    金锁和毕贵银心中一喜。心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在这无意之中,竟然碰上了这条大蟒蛇。他俩想,这山泉定是那条大蟒蛇常来饮水之处。俗话说,远走不如近守。他俩便在这山泉旁潜伏下来,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连着几天,都见那条大蟒蛇在傍午时分,准时来山泉饮水。由此,金锁和毕贵银便想出了一个计策,要逼着那条大蟒蛇给他们带路,找到无名草。
    这天,在山泉旁蟒蛇饮水的必经之道上,金锁他俩把镰刀埋进地下,刀尖冲上,似露非露。待那条红冠子大蟒蛇来山泉饮水时,被埋在蛇道上的镰刀尖一划,蟒蛇肚子上便被划开一道口子。受伤的大蟒蛇,再也顾不上饮水,便急匆匆的跑了。
    见大蟒蛇受伤后匆匆而去,料它必是去找无名草治伤。金锁和毕贵银便顺着蟒蛇留下的血迹,追了下去。
    大蟒蛇在柴草棵子中间箭一般的穿行,金锁和毕贵银紧紧尾随其后。如此追逐了约有半个时辰,就见大蟒蛇一下停了下来,猛地回过头来。金锁和毕贵银正猫着头循着血迹追赶,发现前面的大蟒蛇突然停下来,他俩赶忙钻进一旁的柴草棵子里,躲藏起来。可大概还是让大蟒蛇扫了个影,就见大蟒蛇拐了个急弯,“出溜”一下钻进里一片松树林。
    金锁他俩感到很奇怪,心说这蛇不是眼睛不会拐弯走直线吗,这咋突然就拐了弯了呢?可他俩此时没工夫琢磨这事,只想盯住这条大蟒蛇,找到无名草。所以,他俩紧跟着也就进了松树林。
    大蟒蛇进了松树林后,便顺着树空左盘右绕,来回穿梭。尾随其后的金锁和毕贵银,像被带进了八卦阵。被弄得晕头转向,疲惫不堪。这时他俩终于明白了,这大蟒蛇是在跟他俩摆迷魂阵。要把他俩绕晕,甩在这松树林里,它好去找无名草治伤。明白了大蟒蛇的用意后,他俩越发紧紧盯着它不放。就这样,大蟒蛇带着金锁他们在这片松树林里,从晌午一直转到日头搭山。大蟒蛇身上有伤,流血不止,终于支持不住了。就见它运足了力气,“嗖”的一下窜出松树林,一头扎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水潭里。

    金锁和毕贵银随后也窜出树林,来到黑水潭旁。他俩在这黑水潭边上直直守了三天三夜。最终发现大蟒蛇浮了上来。用木棍挑挑,发现大蟒蛇已经死了。他俩这才醒过梦来,这大蟒蛇受伤后去找无名草治伤,发现被人跟踪后,它便调转方向窜入树林,忍着伤痛跟他们周旋,要想方设法甩掉他们。及至伤口流血过多,感到体力不支时,便蹿出山林,扎进黑水潭。直到最后死掉,它也不肯让人发现他们蛇类治伤救命的无名草。
    利用大蟒蛇寻找无名草的线索断了,金锁和毕贵银一时没了主张。依着毕贵银,还去那个山泉旁,还用那个招子,再等一条蟒蛇。可金锁认为,通过这条大蟒蛇,他已经看出了蛇类把无名草看得比生命都珍贵。它们宁可死掉,也不肯让人得到这种草。所以,再指望用蛇引路寻找无名草是不可能的了。
    “蛇指望不上了,那我们还能指望啥?”毕贵银几近绝望。可金锁琢磨了一阵说:“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自己找。”

    “可我们不是不认识吗?”
    “不认识不要紧,我们可以试出来。”
    “怎么试?拿啥试?”
    “就这么试。”说着话,金锁拿起镰刀,伸出手指在刀刃上一蹭,便蹭出一道口子,鲜血一下冒了出来。
    “你这是干啥?”毕贵银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便要给他包扎。可他却说啥也不肯。说他就是要用这手指上的伤口,去辨识无名草。
    “哦……”毕贵银似乎明白了金锁的用意,说:“你是要用手指上的伤口,去一棵一棵的往草上蹭。可这草漫山遍野的,我们能蹭得过来吗?”
    金锁说,这草虽是漫山遍野,可它们是分门别类的,一种草只需试一次即可;另外,那条大蟒蛇行进中突然停下,回头发现他们跟踪后,便掉头拐弯进了松树林。说明它停下的地方,离那棵无名草已不太远。就在那附近去试,省得满山遍野的去大海捞针。
    按着这个思路,金锁和毕贵银来到大蟒蛇停住拐弯的地方,用割伤手指的方法,一棵草一棵草的去试。几天下来,他俩的十个手指,已是伤痕累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那棵从来无人能认的稀世无名草。
    采下这颗无名草后,金锁当即把它剁碎捣烂,装到了马皮水袋里。毕贵银不明白他为啥要把无名草剁碎捣烂。金锁告诉他说,不能让外人知道这无名草到底长啥样。因咱世上的人太贪心。一旦认识了这种无名草,便会给挖绝采尽。这山上要是没了无名草,蛇类们再受伤时,恐怕就只有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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