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小孩

    01、跟踪者
    邻座的人正捂住嘴窃窃私语,嘲笑着躲在桌子下面,正抱着桌子腿,瑟瑟发抖的蔚萌。
    刚才我们正走在街上,蔚萌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冲进了旁边一家餐厅,当我进去后,才发现她躲在了餐厅的桌子下。
    我看了看四周,皱眉对她说:“快出来!别丢人了!”
    蔚萌疯狂地摇了摇头,扯了扯我的黑裙子,小声问我:“他……他走了没?”“你说谁?”我突然被她搞得有些紧张。
    她深吸几口气,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窗外,什么异常都没发现时,才爬出来坐到位子上。
    “你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有些不解地问。
    她余光还时不时地看向窗外,靠近我说:“最近我总觉得,我被人……啊!是他……”蔚萌指了指窗外,义躲到了桌子底下。我转头看去,顿时吓了一跳。玻璃外面紧紧贴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这张脸上还有一道不是很深的疤痕,头发因为长时间不洗,一缕缕粘着污物,而那双满是冻疮的手,正撑在玻璃上,瞪着眼睛往里面瞅着,一边看一边露出一口黄牙。
    还未等我们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跑到我们身边。他伸出手去拽蔚萌的胳膊,蔚萌吓得大叫:“赶走他!快!赶走他!”
    我立刻冲过去,打掉男人的手,推他让他快点离开。男人本不想走,他一脸不舍地看着蔚萌,纠缠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一步一步地走了。
    我低声问蔚萌:“他是乞丐吗?”蔚萌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反问:“他……他走了吗!这次是不是真的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皱眉问道。蔚萌狼狈地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头发散乱。她抱住自己的双臂,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跟我说,她问,我是不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http:///转载请保留!)
    蔚萌是个孤儿,当年母亲生下她后大出血,没多久便不治身亡了。失去妻子的痛让她的父亲开始酗酒,而且一喝醉就打她。

    年幼的蔚萌不懂为什么父亲不喜欢自己,她以为是自己不够乖不够聪明。于是,她很用功地学习,希望能改变父亲的态度。
    初一那年的期末考试,蔚萌拿了全班第一名的试卷跑回家,想给父亲看时,正好看到主卧室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将父亲推倒在地,左手拿着亮晃晃的匕首,凶狠地一下又一下刺着父亲的胸口。喝醉的父亲挣扎着,但不一会儿就双腿绷直,没了动静。
    惊吓过度的她本能地躲进了衣柜。年幼的她,就一直躲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不敢动,在衣柜的两扇门缝之间,看着外面倒在血泊中父亲的尸体……
    最后不知是累了还是被吓晕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姨妈家了,以后她一直寄养在姨妈家,由于年幼,又受了心理伤害,从她口中根本得不到什么线索,警方只好按照普通的抢劫案草草了事,之后她都封口再也不提这件事
    父亲被乞丐杀害,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于是从小到大,她看见乞丐便躲开
    02、帮凶
    “最近,我上学放学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蔚萌害怕地道,“我想……我想可能是他来了!他回来找我!他要杀掉我!”
    “就在几天前,我在公交车上看到他了……他当时正在偷一个女人的项链……我不敢出声,本想立刻转开视线,可是……”蔚萌突然顿住了,猛地抓着我的手,“他抬头了!他看见我了!他长得和那天晚上,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一模一样!刚好车到站我就匆忙下了车,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后来呢?”
    她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直跟着我,他肯定想杀掉我!他这么多年肯定都在找我!” 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相信她,但见她如此害怕却又不得不信。她姨妈一家都出去旅游了,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你要不要去我那里?”
    我自己租房住在外面,家里虽然不大,但还是能容下她的。她哭着抱住我,点了点头。
    我租的房子在城边,一路上人都很少。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拉着蔚萌快步走着,只要穿过眼前这条小巷就到了。
    巷子又黑又长,还未走过一半,突然,我们头顶的灯亮了,除了我们,巷子里竟然还有人,正是白天那个乞丐!他猛地跑到我们面前,气喘吁吁“阿巴阿巴”地叫着,像是要表达着什么,原来他是个哑巴。
    “走开!你走开!”蔚萌躲到我身后,我拉着她拼命往前跑,边跑还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这个乞丐应该不会是当年的那个人。”
    “不!”她瞪着发红的眼睛,“是他!他脸上那道伤疤,那是与我父亲打斗时,花瓶碎片割伤的!”
    我正想让她不要太疑心,突然,那个乞丐如鬼魅般地拦在我们面前不远处!
    他额头冒出了汗,带着污垢,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黑痕。我暗暗蹲下身在地上乱摸,在摸到一块砖头时紧紧地抓在手里!
    乞丐举高自己的手,他手心里是一条类似项链的东西。
    “他就是那个我在公交车上看到的男人!”蔚萌小声地对我说着,我紧张得脚像是灌了铅。他见我们没动,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我以为他是要出手了,手里的砖头朝着他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他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我与蔚萌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不知该怎么办。
    “搬上楼吧!别让人看见!”蔚萌突然站起来,见四周没人,试图拖起地上的男人。本来是她害怕紧张,如今却换作是我。我双腿发软地靠近她,在另一边扛起了男人的肩膀——幸好我家是二楼。
    “怎么办?”我看着地上的男人,颤声问着蔚萌,她的目光异常奇怪,连表情在窗外月光下,都诡异得让人害怕。
    她声音很小,似乎在狞笑着说:“我看你还不死!”
    03、杀不死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蔚萌突然打开灯,我适应了黑暗,一时还不能接受刺眼的白光,便用手遮住了眼睛。
    “先拿没用的粗电缆将他捆着放到一边。”她说着,就去厨房里拿出电缆,她似乎比我更熟悉这个地方,我出神想着有没有带她来过我家,好半天终于得出了结论——次也没有!这是第一次!
    “快过来帮忙啊!”蔚萌着急地喊我,我回过神,颤抖着接过她递给我的电缆。我们将乞丐缠得死死的,义学着电影面里,拿胶带封住了他的口,以免他一会儿醒来大喊大叫,最后我们将他拖进了卧室。
    “不如,我们放他走吧。”我承认自己害怕了,“他是个哑巴,又是个乞丐,如果你没认错,他还是一个杀人犯……他不会报警的!”
    “我知道。”蔚萌定定地看着我,“可是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这样的恐惧中。每晚我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那个乞丐,在我身后不停追我,然后像杀死我爸爸那样杀死我!我想喊,却根本喊不出救命!”
    我擦了一下满额头的冷汗,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优秀的乖乖女吗?一时间,我们都没有出声。
    “咚!咚!咚!”突然,三声沉闷的敲门声,惊醒了我们。蔚萌皱眉看了我一眼,缓缓站起身子,透过猫眼看着外面。没有灯,完全看不见门外人的面貌。

    “咚!咚!”敲门声像是鼓点一般在我心里炸开,蔚萌有些发抖,她张了张嘴,好长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谁……谁啊?”
    “阿巴阿巴!”(:http:///转载请保留!)
    是那个乞丐!
    我们顿时都吓得退了好远。我咽了一口唾沫,蔚萌推开卧室的门,我跟在她的身后。
    地上的乞丐不见了!
    地板上只有一摊还未于的血迹,以及散落的电缆,他不见了!
    “咚!咚!”门外继续响起乞丐的敲门声,蔚萌与我紧紧抱在一起,那敲门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我们的心上。
    “他不会放过我的!他是不会死的,因为……他是一个死人!”蔚萌脱口而出,我吓了一跳。
    04、恐惧
    蔚萌已经是第四次遇见那个乞丐了。她害怕那个乞丐不单单是因为心理阴影,更是因为那个男人在几天前就已经被她“杀死了”……

    那年,凶手与父亲争斗,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玻璃花瓶,花瓶飞起来的碎片,割伤了凶手的脸,在脸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疤。那个乞丐脸上也有一道。
    第二次遇见那个乞丐后,她好几天都不敢出门,将屋子里的窗帘统统拉得死死的,一整夜都开着满房子的灯,她总感觉到外面,有一双眼睛,正在偷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等到实在没有存粮,她便全副武装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物,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安全到达了。
    回家要经过一条河,在河边,她余光突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她!终于,她看清了跟踪者,正是那个乞丐!
    乞丐看到她似乎很高兴,蔚萌想,一定是因为他马上就要杀死自己了吧。乞丐笑着靠近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她闭上眼睛,用手里的防身刀插进了乞丐的右心房,然后狠狠地将他推进了河里。
    天渐渐暗了,周围没什么人,他挣扎几下就沉入了河,河面上冒了几下泡,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同到家的蔚萌,更是神经衰弱得好几天没有休息,她守在电视前,看着每天的新闻。但一个星期过去了,根本没有提及一星半点关于乞丐的新闻,她才渐渐放心下来。
    她以为,这一次她终于除掉了自己的心魔。可是直到再次在街上相遇。她本以为上次是他福大命大,直到现在他在我的卧室,凭空消失不见。
    “是不是你!一定是你放走了他!”蔚萌推开我,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面,用左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手里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割着我的身体……
    门口的男人似乎失去了信心,他开始一下又一下拼命地撞门。终于,门,被撞开了……
    05、城市玩具
    那个乞丐叫刘强,四十三岁,X城人,他是蔚萌的亲生父亲。
    刘强在今年才来到这里,他一直守在X城的一户小房子里,几年前,他的女儿失踪了,他用了各种手段都没有找到。因为当年是和妻子私奔到X城结的婚,所以妻子那边的亲戚他都不熟。
    直到今年,这个执著的父亲终于在妻子多年的日记里,发现了小姨子所在的城市。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来了C城,他变卖了自己的家产,可是C城很大,日记上又没有小姨子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他只能一条街一条街地找,一个七尺男人,逐渐沦落成了街边的乞丐。
    他坐公交想要去另一个区域寻找,没想到在公交上,竟然有人想偷他的怀表,怀表里有妻子和女儿的照片,他一直贴身放着,这样就有一种她们还在他身边的感觉。无论他过得多么困难与艰辛,他都没有想过要去当掉,那是他的命。
    当他拼死护着那块怀表时,他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女孩,眉眼都像极了他的女儿。公交车刚停,那个女孩就跑了,当他想要追上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自己的女儿,还没原谅他吗?(:http:///转载请保留!)
    而此刻撞门而入的是警察。
    警察被屋子里迷你版的城市玩具吓到了,缩小的餐厅,缩小的布偶……它们满满地铺了一地,在玩具中央坐着一个女孩。女孩头发散乱衣衫凌乱,她正用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发疯一样划开了自己的左臂,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
    儿名警察不顾脚下的玩具,跑上前将她的匕首抢过来制服了她,又给她流血的胳膊止住了血。
    警察一大早接到女孩邻居的报警,说楼道里传出一阵让人作呕的臭味,像是……尸臭。
    一名警察推开卧室的门,顿时一阵臭气熏天,地板上躺着一个男人,男人身上满是河里的水草,胸口上有一个结疤的血洞。男人的头上还有被硬物不停砸击的伤口,血迹还有些黏稠,应该是新伤。

    女孩叫刘蔚萌,资料上写着她是个孤儿,父母双亡寄养在姨妈家。邻居说,她性格有时很开朗,有时又很孤僻,可能跟她的家庭有一定的关系。姨妈一家几天前去外地旅游,她执意要留下看家。
    “这个虚拟城市好漂亮,竟然还有观光河!”一名女警蹲在一旁,指着那个庞大的虚拟城市说道。
    “不要大惊小怪了。”警察笑着说,“这个就是咱们C城模拟版玩具。这个玩偶做得真逼真,竟然还穿着一条黑裙子。”
    06、残忍的往事
    蔚萌初一那年,第一次亲眼看见死人。
    那天,她拿着试。卷跑回家,竞看见气疯了的父亲正拿着花瓶一下一下地砸着一个乞丐的头,嘴里还喊着:“让你骗我的钱!”
    她不记得乞丐的样子,但却记得他脸上被花瓶碎片划破的伤疤。
    她怯生生地走过去,小声问:“爸爸,你为什么要打叔叔呢?”
    父亲怒气未消地骂道:“我讨厌的人,就该死!”
    她突然就恐惧起来,父亲也不喜欢她,她是不是也该死?可是她不想死。从此以后,她越来越害怕父亲,她想离开这里,离开父亲。
    她在母亲的日记本里找到了姨妈的地址。可是在走之前,她要让父亲找不到她,或者说不能找她。

    她听同学说,学校化学实验室里面有一种化学药品,冲在水里是无色无味的,却可以把父亲弄哑,那样父亲就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消息。
    多么幼稚的想法,但她却相信了,也去做了。’她趁化学课实验的时候,偷了一点那种药回家,然后趁父亲酒醉喂给他喝……
    父亲疼得满地翻滚,最后终于晕了过去。她终于放心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了姨妈所在的城市。
    她来到姨妈家,就高烧了三天。等她醒来,姨妈问了几句,她都镇定地回答了,姨妈也没多想,就信以为真了。
    她在高烧那几天,在梦里为自己编造了一个故事。故事里,她的父亲不是杀人犯,她的父亲是勇猛的,她的父亲为了保护她,被抢劫的歹徒杀死了,而那个歹徒的样子是脏兮兮的乞丐。
    这些年,她一直提心吊胆。她害怕的乞丐,其实是她害怕的父亲。
    07、谁疯了
    “没想到我们的邻居,竟然是个杀死父亲的杀人犯,就连她的父亲都是杀人犯呢!”多嘴的大妈,一边倒着垃圾,一边聊着天。
    “可不是!听说,她用刀刺伤了她父亲,还推进了河里,还好刀子刺得不深,她父亲勉强游着上了岸,不顾自己的伤,跟在她后面回了家。在巷子口,被她发现了,又用砖头砸了好几十下……”
    我正歪着头,坐在一堆垃圾上面。我只是一个不会动的玩偶,是蔚萌给了我可以活动可以说话的能力,虽然是她用左手摆动我的四肢,是她用阴阳怪调的嗓音赋予我语言。
    蔚萌在好几天前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她呆在家里一只手抓着我,自言自语在那个庞大的玩具城市里,上演着她杀死父亲的戏码。
    一群顽皮的小孩,向铁皮垃圾桶点火,炽热的火焰点燃了我的布料身体……在最后一秒,我听见她们说:“你知道吗?当时我在场,我看见她左手里有一个布偶,而她正拿着一把刀愤恨地割着自己的左手臂,真是个古怪的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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