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开来了计程车

    林文信刚躺下,手机便响了,是马局长打来的,叫他去“红玫瑰大酒店”接他。挂机后,林文信就骂开了,狗娘养的,仗着手中有点权就把人像狗一样使唤,看你能神气多久。骂归骂,林文信还是穿好衣服,倒出那辆黑色奔驰。以前林文信是牛局长的小车司机,去年牛局长退休了,来了这个马局长,三天两头公车私用,把林文信支使得够呛。可怨归怨,林文信见了马局长还得点头哈腰,装得跟龟孙子似的。他每月的一千几百块工资还得找马局长开条子。
    开出一段路,只见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林文信才想起来,今天是七月十一,农历鬼节。林文信向来胆大,但想到在鬼节开夜车也不禁觉得脑后凉嗖嗖的,回头看了看,其实什么也没有。他只想快点接到马局长快点回家,便加大了油门,奔驰车在马路上嘶叫着飞驰起来。
    转过一个街道时,一个人斜刺里杀出来,林文信赶紧踩刹车。车轮在地面上擦出一阵青烟,差点就辗到那个人身上,林文信暗叫一声好险,重新发动车子,车子却打不着火了。他下车检查了一番,什么都好好的,车子却动不起来。就是到最近的修理站,也有好几里路,林文信不由得焦急起来,给马局长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看来只能叫辆计程车去接马局长了,林文信刚把奔驰推到路边,就见一辆闪着银光的计程车开过来。那车精致极了,林文信还没看见过这种款式的计程车,他招手让计程车停下来,司机听林文信说了地址后,呼啸一声便开走了。
    林文信车技也算不错的,可见了这计程车司机的表演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在人家面前他简直连班门弄斧都不配。这个司机也就二十几岁的小青年,脑后有块三角形的胎记,可他玩起车来真是神了,不走大道,单从小巷子里钻,窄得不能过的巷子车子就侧立起来,泥鳅般滑过去。遇到垃圾桶什么的挡道也不绕开,呼啸着就飞过去。林文信暗中捏着一把汗,车子终于在“红玫瑰大酒店”停下了,这段路,林文信平常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小青年几分钟就到了。林文信让小青年等等,就进去叫马局长。
    马局长已经喝醉了,林文信好不容易把他背出来。计程车还停在外面,马局长看了一愣:“这是谁的车子?”在里面,林文信就跟马局长说车子坏了,租了人家的车子,这时又跟马局长说了一遍。林文信搀着马局长上了车,小青年却不在车上。“也许是去方便了,我们等等吧。”他对马局长说。
    等了十几分钟,司机还没来,马局长不耐烦了。林文信下车看了看,不见小青年的人影,就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上,怎么说也要把马局长先送回家。他想把车子发动起来,小青年听到声音就会跑过来,可车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连大灯、暖气也开不了,好像电瓶没电一样!
    林文信下车打开引擎盖,里面居然什么也没有,没电瓶车子怎么能开到这里,一股冷气从他的脊背冒上来。马局长生气了,大骂林文信不会办事,林文信正要跟马局长说这蹊跷事,一抬头看到那个小青年握着方向盘,冲他诡笑了一下,车子便跑起来。林文信在后面连连叫着,小青年却根本不理他,开着车子走了。
    林文信生怕马局长有个闪失,截下一辆摩托车追了上去。他追了一会儿,不见计程车的影子,忙掉转车头驶向马局长家。驶进马局长家所在的小区,他眼睛一亮,那辆银色的计程车就停在马局长家门口。
    林文信按了按门铃,半天不见人吭声,试着一推,门居然开了。屋里灯火通明,东西这里丢一件那里丢一件,柜子门敞开着,沙发也翻转来,像遭逢了一场大劫难。房间里隐隐有人声,林文信顺手抄起一张椅子蹑手蹑脚走过去,快要接近门口了,有团黑影在眼前一晃,厅里房间里的灯光霎时全熄灭了。林文信摸着开关,灯又亮起来,他闯进房间一看,马太太叫人绑在床上,嘴上贴着胶带。
    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林文信心中一惊,伸出头往窗外一看,那辆银色的计程车开走了,转眼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他把马太太身上的床单解开,马太太依然惊魂未定。好半天,她才说马局长醉醺醺地冲进来,问她要现金要存折,她当然要问个清楚明白了。马局长就发了疯似的翻东西,她拦他就把她给绑了起来。林文信掏出手机要报警,马太太夺了他的手机,号啕道:“小林,我不知老马这是怎么了,你快去把他追回来,他手上的东西要是落在警察手里,我们家就全完了。”

    林文信只好跨上摩托车去碰碰运气,他刚出小区,走上大路,就见那辆银灰色的计程车不紧不慢地跑在前面。可任凭他怎么加大油门,就是追不上它。小青年似乎有意逗他似的,总是用车屁股抵着他的摩托车头。
    这样跑了不知多久,天渐渐亮了,林文信想天亮就好了,行人一多,看你怎么飙车。这里是一段崎岖的山路,靠悬崖的那一端居然连个防护栏也没有。林文信将车速减下来,计程车却没减速,开着开着,忽然一头扎下了悬崖。林文信连忙停下摩托车,探头一看,悬崖深不见底,小青年这一摔下去肯定尸骨无存,马局长也是凶多吉少。林文信刚想溜走,离开这是非之地,蓦地听见前面山坳里传来嘤嘤的哭声,悄悄走过去一看,有个年轻女孩正对着悬崖下撒纸钱。
    林文信来到女孩身边,好奇地问:“姑娘,你这是在祭奠谁呀?”“我哥哥。”女孩抽抽答答地说,“他是个出租车司机,有一天深夜车开到这里,不知悬崖这一端没装防护栏,摔下去了。”林文信心中一动,惊恐地说:“你哥哥脑后是不是有块三角形胎记?”女孩吃惊地说:“是呀,你认识他吗?”林文信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他接过女孩手中的纸钱往悬崖下撒去,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他有点明白了。本来,交通局是要在这条山路上安装防护栏的,马局长来了之后,就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了,装防扶栏的钱渐渐滚进了他的腰包。小青年一定是冤魂不息,找他索命来了。
    不久后,一条结实的精钢防扶拦在悬崖上竖立起来,据说资金来自于一位神秘人物的捐赠。每天,来往这里的司机都会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仔细地检查这条精钢防护栏的每一处焊接处,他就是林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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