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怪异琴声

    招租启事
    1952年,大陆刚刚解放不到三年。夏天的一个下午,上海市虹桥区以北的一栋三层洋房前,两名提着藤条箱的男人正站在洋房前,对着欧式铁栅栏门旁边贴的一张告示议论纷纷。有好事者走上前去看,原来是一张招租启事:
    屋主系老年女性,美国归来继承此房产,因年老生计无着,故出租此栋洋房卧室共计四间,租客男女不限,每人限租一间,月租金三十元整。若租客为浙江奉化、龙游、江山县的单身男士,且年龄在三十五至四十之间,则可减免租金七成,每月为十元整。
    有意者请于早七点至晚七点之间按门铃面洽。
    这则奇怪的招租启事引起了不少人的评论。提着藤条箱的男人说:“月租金三十元,还真够贵的。不过要是能免掉七成,那就便宜多了。”
    另一个提箱子的男人回答道:“可问题是我们并不是奉化、龙游和江山县人啊,这屋主还真奇怪,为什么只有这三县的人才能减免租金?”
    “也许是对这几个地方的人有特殊感情吧。”
    “那我们可以冒充这三个县的人啊,咱们是临安人,口音也差不多。”

    旁边看热闹的路人接过话头说:“没用的!这屋主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女人,聪明得很,这些天有好多想冒充的浙江外县人都被她给揭穿了,你们想都不要想喽!”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看,悻悻地离开了。
    下午五点时分,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走到洋房门前,看了看招租启事,随后按动门铃。半分钟后洋房大门打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妇人走出来,隔着栅栏门问道:“是你按门铃吗?有什么事?”
    “我叫李正中,就在附近的邮局上班,是浙江奉化县人氏,想在附近租个房子,刚好看到这个招租启事……”男人话还没说完,老妇人已经取出钥匙打开栅栏门上的锁,将男人迎了进来。男人提着皮箱穿过整洁宽敞的院子,走进洋房大门后四下打量,客厅内设施齐全,只是有些陈旧之气。
    老妇人倒了两杯茶,说:“我姓王,这房子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解放后他去了台湾,这里有三年多没住人,多少有些霉味。我从美国回来养老,又没有收入,所以只好出租。对了,你是奉化南村人吧?”

    李正中非常惊讶:“您怎么知道?您也是奉化人?听口音可不像啊!”
    “我有亲戚是奉化人,他们的口音我太熟悉了。”王老妇不动声色地说。
    “哦,怪不得您能听出来,我确实是南村人。”李正中答道。王老妇再询问对方的个人情况,李正中说他解放前在上海市政局工作,解放后调动到邮电局,薪水少了不少,又不想回乡下老家,在大城市混口饭吃,没办法啊。李正中很有礼貌地问:“我能看看您要出租的房间吗?”
    王老妇点点头,带着李正中上楼看了房间,李正中当场掏出三十元定金,先租了三个月。次日,又有一名叫陈萍的年轻女孩住进三楼。
    这陈萍性格开朗,为人真诚善良,很喜欢笑。李正中为人随和,很有些绅士风度,单身男女住在一起说说笑笑,平日里死气沉沉的小洋楼渐渐有了些生气。王老妇每天早晚都会把饭做好,三人准时在餐厅吃饭。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天,陈萍在自己的卧室看完书,时间已是深夜十二点多了,她伸了个懒腰,关掉台灯准备睡觉。就在这时,隐约听见从楼下传来钢琴声。
    陈萍觉得很奇怪,她知道二楼客厅有一架旧的意大利钢琴,上面落了很多灰,平时根本没人碰。这么晚了,还有谁会去弹钢琴呢?她很好奇,于是轻轻翻身下床打开房门,慢慢沿木板楼梯向下走去。
    夜半琴声
    钢琴声越来越清晰,弹琴的人仿佛完全不懂音律,弹出来的声音根本不成调,就像随手乱弹出来的,可节奏整齐,看来弹琴者很认真。陈萍心存疑惑地走到二楼拐角,钢琴声忽然停止,周围安静得好像从未响起过。女孩壮起胆子走到客厅,借着窗外昏暗的月光,看到钢琴前并没有人,但琴键板翻开,显然刚才还有人坐在这里。
    陈萍这才开始感觉有点害怕,连忙转身跑回三楼关好房门,心怦怦跳得厉害。
    第二天早晨吃饭,陈萍发现平时一直很准时的李正中没来吃饭,随口问王老妇,她也说不知道。陈萍回房间时特意看了看客厅的那架钢琴,琴键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盖好了。
    晚饭时李正中同样没回来,一连数天,这个人仿佛从空气中消失了,完全没了踪影。也许他是临时退掉了房间,回老家去了,陈萍这样猜测。
    几天后又有新住客搬进来,名叫戴远平,浙江省江山县人,也是个单身汉。此人与李正中的性格完全相反,他不苟言笑,一连几天也难和林女士或陈萍说上几句话,而且为人小气,但作息时间极有规律,每天按时起床,吃饭,出门,下班回家的时间误差几乎不超过五分钟。遇到这种闷葫芦式的小气男人,陈萍非常郁闷。
    戴远平搬来半月后的一个深夜,陈萍正睡得不踏实,蒙 中听到楼下又隐约传来钢琴声。她醒了,迷迷糊糊看看闹钟,十二点十六分。坐在床边听了一会儿,这次的钢琴声同样是乱不成调,但和她上次听到的又有所不同,陈萍轻轻打开房门,钢琴声若有若无地从楼下飘上来,钻进她耳朵里。

    陈萍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有些害怕,但强烈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恐惧,为了避免发出声响,她光着脚悄悄迈出卧室。钢琴声越来越近,怪异的音调,整齐的节奏在寂静的洋楼中响起,显得非常诡异。陈萍身体微微颤抖,走到客厅拐弯处时,她把身体紧贴在墙壁上,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去偷看。
    钢琴前坐着一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弹奏,从背影判断,很像那个令人郁闷的戴远平。他弹得很认真,可这首曲子令略通音乐的陈萍完全听不出音律,她甚至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钢琴曲。
    弹了五六分钟,那人停住不弹了,过了几分钟又开始弹起来,陈萍能听出曲子在重复──那人又重新弹了一遍这首难听的曲子。
    这是为什么?就在她心中疑惑时,突然瞥眼看见斜对面走廊里的门慢慢打开了,那是房东王老妇的卧室。陈萍连忙抽身往回走,慌乱中在楼梯上绊了一跤,钢琴声戛然而止。陈萍也顾不了那么多,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锁好门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连大气也不敢出。

    次日早晨,戴远平没来吃早餐,这可是他自搬来后的头一回。陈萍回想起上次陈正中的事,于是开口问王老妇:“王阿姨,那个戴先生怎么没来吃饭?”
    王老妇边吃饭边说:“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房东,又不是他的保姆。”
    晚饭时分,戴远平仍然没回来,陈萍终于忍不住又问:“昨晚您听到有钢琴声了吗?”
    “什么钢琴声?”王老妇垂着眉吃东西,毫无反应。
    陈萍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在昨晚十二点多钟,有人偷偷跑到二楼客厅里去弹钢琴,难道您没听见?”
    “那架钢琴是几十年前的旧货,琴键和琴簧早就坏掉了,根本弹不出声音,怎么会有人大半夜去弹它?我看你是少女怀春在做思春梦吧?”王老妇用嘲笑的口气说。
    “我还没到那个地步!”陈萍脸涨得通红,她放下筷子,“我现在就去弹给你听!”说完飞奔上楼。王老妇并不生气,仍然慢吞吞地喝着米粥。
    陈萍跑到二楼,一把掀开琴键盖就去按琴键。奇怪的是,琴键只发出“嘭嘭嘭”的闷响,显然是没有琴簧和击锤,她不敢相信地双手用力猛压琴键,仍然没用。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陈萍大脑一片混乱,几分钟后,她才起身慢慢下楼坐回餐桌,王老妇用餐巾擦了擦嘴,微笑道:“怎么样,是我老糊涂了,还是你在做春梦?”
    陈萍木然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心里怎么也想不通。
    奇怪味道
    两天后,陈萍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头晕恶心,却找不出病因来。吃饭的时候王老妇看出她的异常,随口问了一句,陈萍如实回答,王老妇“哦”了声,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复杂神色。陈萍开始没在意,后来忽然明白她的意思,顿时脸涨得通红,气得摔下筷子,饭也没吃完就回卧室了。
    王老妇一向吃斋念佛,这天她又从街上买了一大捆藏香回来点燃,气味充满整个洋楼,虽然闻了让人有昏昏欲睡之感,但陈萍却发现自己居然不再头晕恶心了。
    这天又搬来一个健壮英挺的男人,浙江龙游县人氏。王老妇在接待他时,脸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喜悦感,陈萍见了帅气男人本来就走不动路,自然也十分高兴。交谈中她得知对方姓洪,在市自来水公司跑外勤,为了外出方便,他选择了在一楼的卧室。
    这天晚上闲来无事,两人结伴去外面街上散步。边走边聊中,洪先生很自然地用手揽着陈萍柔软的腰,她感到身体好像触电了似的,既紧张又舒服,甚至还有种微微的眩晕。洪先生说道:“阿萍,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栋洋楼很奇怪?”
    “为什么?哪里怪?”陈萍心中一动。
    洪先生说:“听说有两任租客都是不到半个月就突然搬走了,会不会这房子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陈萍咬了咬嘴唇,说:“其实……其实他们不是突然搬走,而是突然失踪的!”

    “什么?”洪先生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陈萍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洪先生沉吟片刻,说:“我对这栋洋楼暗暗作了调查,从一楼到三楼总共十四个房间,只有二楼紧邻客厅的那个房间,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而且有时我以找你为名,偷偷从那个房间门口经过时,会从门缝里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虽然很淡,但仍然嗅得出来。”
    这番话让陈萍的满腔柔情全部消失,她立刻联想起前段时间自己会无缘无故地头晕恶心,再加上王老妇点燃藏香后症状即告消失,心里越想越惊,脸色也开始发白。
    “你别紧张,也许只是我个人的猜想。现在时局还不算太稳定,人心浮动,临时搬家也很正常。”洪先生安慰她道。
    第二天,洪先生说要外出去天津办事,五天后回来。接下来几天陈萍像失了魂似的,吃什么都没味道。天气越来越热,这两天都在刮大风,将藏香的烟气吹散不少,陈萍似乎又开始头晕了。

    入夜,她睡不着,脑子里除了思念洪先生,又想到他说的那些话,于是鬼使神差地翻身下床,光着脚悄悄向楼下摸去。
    客厅空无一人,虽然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外面的风仍然刮得窗框不时作响。陈萍慢慢走到客厅紧挨着的那个房间门前,伸手去推,发现锁得很牢。从门缝向里看,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再用鼻子仔细一闻,有股明显的类似死猫死狗发出的腐烂味道,说不出的难闻。
    陈萍胸口发闷,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抽身想往回走,脚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地板上有一些发黏的液体,是从门缝里流出来的,她用手指蘸了点凑到鼻尖前一闻,差点儿没吐出来——强烈的尸臭味。
    她不敢逗留,捂着嘴转身就跑,却发现一个人影赫然站在楼梯口处!她吓得“啊”一声大叫起来,只见这人影手里握着烛台,低沉着嗓音问:“你在找什么?”
    声音很陌生,陈萍没听出是谁,但也吓得腿脚都软了,她语无伦次地说:“我……睡不着,来看看那、那架钢琴!这就回去睡……”没等她把话说完,人影疾步上前高举烛台朝她猛砸了下去。
    洪先生风尘仆仆地出差回来,没看到陈萍的身影,去三楼敲门时却发现房门紧锁。他连忙去找王老妇,王老妇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年轻女孩真是太不懂事了!前天硬说我这洋楼里有鬼,搞得她头晕恶心,硬要搬走,我看明明是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却往我的房子上面赖!”
    “什么?陈萍搬走了?”洪先生十分疑惑,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和陈萍也不算太了解,甚至连她工作的地方在哪里都不知道。
    三段曲谱
    三天后的深夜。
    落地钟刚敲过十二下,从二楼传来一阵隐隐的钢琴声,音调依然诡异,不成音律。
    一个黑影手持烛台,慢慢推开二楼左侧走廊的第三间房门,从里面走出来,光着脚轻轻朝客厅走去。有人正坐在钢琴前认真地弹着,黑影慢慢走到客厅前,那人忽然停住手。黑影低沉着嗓音问道:“怎么不弹了?”
    弹琴者慢慢转过头,正是洪先生。他对隐藏在阴影中的人说:“你终于来了。”
    “你在弹什么?”黑影又问。弹琴者笑了:“装成这种嗓音很辛苦吧?还是本来声音听着习惯。”
    黑影又换了种声调:“也对,现在已经不需要这样了。”正是王老妇的声音,“你是林敬彬的什么人?”弹琴者道:“保密局上海站少校副官兼机要秘书——龙飞虎!”
    王老妇喜出望外:“果真是你!这曲谱是我丈夫交给你的吗?”
    “是的,原来你真是站长夫人!”龙飞虎说,“当初上海沦陷时,站长要连夜赶往机场去台湾,当天他老人家亲手将曲谱交给我,并命令我必须在一个小时内记牢,随后就烧掉曲谱。站长还说等几年后共党防范略松之时,我就可以换个身份潜回大陆,这栋洋楼的三楼有架钢琴,只要正确弹出曲子,就能——”
    王老妇急切地问:“就能什么?”
    龙飞虎道:“就能得到可让蒋总统都会高兴的东西。”
    王老妇激动得浑身颤抖,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忙问:“你刚才把曲子都弹完了吗?确定没有弹错?”
    “当然不会!我就算记错了自己姓什么,也绝不会弄错曲谱!”

    “可是,好像并不起作用!”王老妇焦急地说。龙飞虎站起来,说:“那就要问你了,站长夫人。”王老妇嘿嘿一笑:“你不知道,当年我那老头子把曲谱分别交给了三个人。”
    龙飞虎大惊:“什么?站长将曲谱复制了三份?”
    “不是复制,是分割。”王老妇继续说道,“为防止你们起异心,他将曲谱拆成三段,分别交给了三个最值得信任的心腹——少校副官、中校副站长和中校情报处长。只有将这三段曲谱连起来弹,才会起作用!”
    龙飞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弹完曲子没有任何反应!站长还真是名不虚传,对自己的心腹也留了一手!”
    “狡兔三窟,这个道理你懂的。”王老妇道。
    龙飞虎说:“所以你从美国回来在这里招租,而且只招奉化、江山和龙游三县的单身男人,就是为了放出信号,让我们三人能够闻风而来。没有人见过站长夫人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她一直在美国中央情报局工作,这也是你能顺利混回大陆的原因吧!为掩人耳目,你又招了一个没什么心计的年轻女孩作掩饰。”
    王老妇笑道:“你分析得很对。好了,时间不多,现在我们动手吧。”

    “可是另两段曲谱还没拿到啊!”
    王老妇哈哈大笑:“陈萍那蠢丫头应该和你说过吧?我这里曾经失踪过两个男租客,他们一个是奉化县人,另一个是江山县人。”
    龙飞虎脱口而出:“章副站长和李处长?”
    王老妇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们。这两个人动作比你快,但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死得也快。”
    “你……你把他们都给……”龙飞虎指着她说。
    王老妇笑着掏出一张纸递给龙飞虎:“天气太热了,要是在冬天,那陈萍也不会经常感到头晕恶心了。”
    龙飞虎接过纸,对着月光一看,却是两段用数字记成的曲谱。他欣喜地说:“原来你都给记下来了,太好了!”
    王老妇看了看旁边的落地钟:“快弹吧,还有不到十分钟了。”
    “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时间限制吗?”龙飞虎疑惑地问。
    王老妇笑道:“你们都不知道吧?这机关和落地钟是相连的,只有在午夜十二点到十二点三十分之间弹奏,弹琴才能弹得出声音来,曲谱也才有效。”
    龙飞虎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暗暗庆幸自己是最后来的,不然死的两人中就有他。他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你杀掉了副站长和情报处长,可为什么没向我下手,难道是我长得最帅吗?”
    “哈哈哈!”王老妇笑得直打跌,“我这一把年纪,对男人早没兴趣了,我那丈夫对我说过,这三人中最聪明、城府最深的就是少校副官龙飞虎。如果我也杀了你,到时候曲谱有误,我就永远打不开这个用水泥修成的机关了,所以得把你留下。”
    龙飞虎擦了一把汗,他不再耽搁,迅速坐回钢琴前开始弹奏,三段连续弹完之后,忽然厅中响起轧轧声响,客厅左侧的书架向右侧滑动,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暗道。
    两人都激动得低声欢呼。王老妇颤抖着点燃烛台上的蜡烛,龙飞虎掏出手枪查看里面并无埋伏后,两人先后钻进暗道中。
    我是龙飞
    这暗道修得极巧妙,是将客厅和房屋之间的夹缝设计成窄道,其宽度只够成年人侧身而行,拐过一个弯后,来到一间不足三米见方的暗室。
    龙飞虎暗暗叫绝,从距离和位置判断,这里应该是二楼储物间的后身,那储物间内堆了很多大酒桶,足足占了半间屋子,龙飞虎原以为至少有几十个酒桶,现在来看,其实只有最外面的一排是真正的酒桶,而藏在后面的都是假酒桶,半个储物间则是这个暗室。
    暗室内堆了很多木箱,龙飞虎费力地掰开其中一只木箱的木板条,拆开里面的油纸,金灿灿的金条在蜡烛光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金条,全是金条,至少有几千根!”龙飞虎惊喜不已。
    王老妇轻轻摸着木箱中的金条,说:“太好了,有了这些金条,才能买到大量炸药,才能雇到不怕死的人,才能将上海炸成火海!”
    龙飞虎环顾四周,暗室内除了装金条的木箱和一个观音塑像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他问:“另一样东西在哪里?”
    王老妇说:“上海沦陷时我还在美国,丈夫曾给我打过电话,他只要我牢记一句话:观音大士净瓶可助党国成功。”

    “观音大士净瓶可助党国成功?”龙飞虎反复念着这句话,再看看暗室角落那尊手托净水瓶的观音塑像,“难道和这塑像有关?应该把那净水瓶取下来!”
    王老妇看了看他:“你不是要我这老太太爬到那底座上去吧?”龙飞虎笑了,双手在底座上一撑,纵身跳到一米多高的底座上,伸手摘下被托在观音大士右手中的铜制净瓶。
    噗——
    两股绿烟由观音塑像眼睛中喷出,正好打在龙飞虎的脸上,他闷哼着从底座上摔下来,扭了几扭就不动了。
    王老妇弯腰探了探他的鼻息,这才放心地笑了,伸手捡起滚落一旁的净瓶,瓶底分为三层,每层都有十个数字,原来是个密码锁。王老妇边拧边自言自语:“五——二——六,三十年前的五月二十六日,我就是在那天让你上了我的床……你这个老东西,呵呵!”

    咔嚓!净瓶底部弹开,一颗蜡丸掉了出来,王老妇用力拧碎蜡丸的封蜡,里面是一块叠得紧紧的白布,王老妇将白布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王老妇边看着,脸上边露出笑容,这是林敬彬安插在上海的一百二十名死忠特务的名单和住址,另外还有炸毁上海的行动细节。
    王老妇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她把白布收进内怀,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龙飞虎尸体说:“幸亏我不用再在这栋破房子里住了,不然还得费力气把你抬出暗室,放到那间屋子的石灰棺材里去。再见了龙副官,炸毁上海城后,我会为你多烧些纸钱的!”
    她转身向外走,突然右脚踝被一只大手猛地抓住,王老妇大惊,她连忙侧身拧腿,同时用手中烛台猛砸,显然是练过功夫的人。
    抓她的人早有防备,手腕一抖将王老妇摔翻在地,顺手从木箱中抽出一根金条猛掷过去。沉重的金条击中王老妇面门,打得她额骨开裂,大叫着瘫倒。
    龙飞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对王老妇说:“你恐怕还不知道我练过闭气功吧?”
    王老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睁着眼睛咽了气。
    龙飞虎从她怀里取出白布收好,哈哈大笑:“还有一句话,可惜你再也听不到了——我不是什么龙飞虎,我潜伏在保密局上海站十年,就是为了今天,我的名字叫龙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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