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的老太太

    解放前,说起我们村的刘家,在方圆百里可谓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家在县城里开着个“济世堂”药铺。只是刘老爷子早亡,独子刘善与母亲经营着药铺,刘老爷子去世时刘善不到十岁,刘家就全靠刘夫人一人支撑着。别看刘夫人一介女流,并不比任何男人逊色,把个偌大的刘家打理的井井有条。
    济世堂是方圆百里最大的药铺,可谓风光无限。要说在县里是最富有的富户,刘家谈不上,甚至连前五都算不上,难得的是,刘夫人人品极好,怀着一颗菩萨心肠,时常周济贫穷。在那时这样为善的富人并不多,刘夫人虽然是女人,但最让人敬重。
    就在儿子刘善三十五岁,刘夫人五十九岁那年,她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刘善将县里、省城的名医都请了个遍,名医们看过后,都摇着头说:看样子是要不行了,趁早准备后事吧!
    于是刘善请来木匠,买来最好的木料,也把棺材也打上了,就等刘夫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可是刘夫人却似乎恋恋不舍,脉搏忽哩忽哩微弱地跳动着,鼻下还有游丝似的气息,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持续七天了。儿子刘善哭泣着说:“娘啊!我知道您舍不得这个家,您要是活,就快点活过来啊!”
    到了第八天头上,刘夫人的脉搏终于停止了跳动。刘善试了一下鼻息,娘已经断气了,就赶快招呼人将尸体穿上寿衣入殓。
    亲戚朋友都赶过来吊唁,以前受过刘夫人恩惠的百姓听说她去世了,从十里八乡都赶了过来,人山人海的,场面甚是宏大。丧事办了三天,第三天才合了棺,抬走去埋。

    棺材抬到半路,就是各种拜祭,农村称作行路祭,此时也是喊丧人的表演时刻。喊丧的人都是大嗓门,要求字正腔圆:“某某,家里的客拜祭啦……”
    行路祭有四拜,五拜,八拜,十三太保,大拜二十四拜,九九八十一拜等等不计其数。还要分开,一起,两起,腰里细,正拜,退拜,拜桌角,转圈拜等等五花八门。行路祭的人更要明白拜祭的人从那里下跪,要先铺好毡,等拜祭的人磕完头,还要上前搀扶,再把毡铺在拜祭的人下一步要跪拜的地方。
    何时撒酒,何时举香,都要提前准备在手里,不等拜祭的人索要,就要抵在面前。拜祭的人和喊丧的人就像两个武林高手过招,一处失手,别人会说这个村里的人不懂礼数,会让人笑话很久的。
    也有例外的,就是外甥拜祭,外甥拜祭没将就,会拜就拜,不会拜会哭就行。不会拜光哭不算毛病,只拜不哭是白疼了,人们会说:老娘疼外甥,就像碱场地里撒麦种!
    每当一个亲戚拜完了,喊丧的人就会又扯着喊:“谢……咧……”
    趴在灵堂后面哭丧的孝子贤孙就会磕头还礼,感谢拜祭的人对死者的拜祭。当所有亲戚都拜完了,喊丧的人会提高嗓门冲着围的人山人海的人群中喊:“还有拜祭的客不?”

    这时一些平时的莫逆之交就会来拜祭一下,或者单个人拜,或者三四个人组团拜。有的人会提一个书包里面装几样礼品,拜一下自己的祭,有的人会只拿一些烧纸在原来的顶灵祭前面拜。
    当这些人都拜祭完了,出丧的压轴戏就来了——八大金刚抬棺,当然,八大金刚就是八个人,农村差不多都是这样,不过有一些地主,财主,家里有权有势的人家还有十二抬,二十四抬。
    今天刘夫人的丧事就是用的二十四抬,路祭结束后,那二十几个抬棺的把杠子刚放在肩头,就听棺材里有“嘭嘭”的响动。把几个年轻胆小的抬棺者,吓得扔下杠子就跑,棺材也落到地上。其他人不知怎么回事,也跑的远远的。
    儿子刘善和两个本家叔叔走过来,将耳朵贴近棺材旁听听,里面还“嘭嘭”响,刘善的一个叔叔仗着胆子问:你是嫂夫人吗?
    只听微弱的声音从棺材里边传出来:“我是啊?听你说话,是不是守福兄弟,我这是在哪儿啊?咋这么黑?”
    这时,亲戚朋友都围了过来,那个叫守福兄弟怕是刘夫人诈尸,又问:那你的大名叫啥?
    “我大名叫刘翠花,快救救我!快喘不过气来啦。”
    大家齐动手,“嘎吱嘎吱”地就把棺盖儿撬开了。一挪走棺盖,刘夫人就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回到家后,家里人发现刘夫人原来的病全好了,身体硬朗着呢!后来有人问起刘夫人这事,刘夫人说:我在阴间逛了几天,阎王爷说我这辈子的善事还没做完,就让我回来了。
    此事过去后,刘夫人身体一直都很硬朗,一直到解放后,她家五世同堂。刘夫人活了九十九岁去世,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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