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牛的鬼妻

    村里人都传,说刘铁牛家住了个女鬼,昼伏夜出,还说是来给铁牛家报恩的,既然是报恩来的,就应该不会祸害人,但是大家传得邪邪乎乎,任谁听了都后脊梁冒冷汗。女鬼怎么会住在刘铁牛家呢?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刘铁牛是大洼村的钻石王老五,自己开着养鸡场,肉鸡、鸡蛋每天都往外销,也算是日进斗金了,可是,他三十大几了还独身一人,因为他父母接连瘫痪在床,有的闺女不乐意一进门就伺候俩瘫痪老人,有的闺女图他的钱想嫁给他,他还瞧不上,并且提出条件:不能真心实意照顾他父母的女人,他不要!
    这天晚上,在鸡场累了一天的铁牛,正在伺候俩老人洗脚睡觉,听到外边的大门咣当一声,他甩甩手,走出去,远远看见有个人一半门里,一半门外地倒在地上,他跑过去借着屋里的灯光一看,是个细皮白肉的姑娘,他招呼了几声,见姑娘没有反应,一伸胳膊就把姑娘抱到爹娘屋里了。俩老人一看,赶紧招呼铁牛拿被子,打水,敷毛巾,三口人一通折腾,这姑娘终于睁眼了,小模样还怪俊的,十里八村难找。一通询问之后,姑娘说自己叫王倩,爹娘早亡,无依无靠,一直靠乞讨为生,今天白天没讨到吃的,饿晕了!铁牛娘心善,看到这个姑娘又打心眼里喜欢,就把她留在了家里当干闺女。没想到这姑娘人挺勤快,打理家务井井有条,把两个老人也伺候得舒舒坦坦的。
    王倩在刘家一待就是半年,日久生情,她和铁牛俩人虽然以哥妹想称,但眉目之间早有了一丝躲闪的暧昧,似乎生怕被人窥破心里的情愫。铁牛娘人瘫痪了,心亮堂,早想撮合俩人成亲了,可是王倩的一些怪异行为和村里人的传言让老太太心里纠结。王倩自从住下以后,白天从来不出门,也很少见生人,只有晚上才会出去,甚至隔三差五的,一出去就是半夜才回来。问她干嘛去了?说是有个表哥曾经帮助过她,现在家里遭难了,她偶尔回去帮帮他们。问她为啥不白天让铁牛陪着去,非得半夜三更去?她说白天家里活多,铁牛哥又忙,怕耽误事。

    王倩的解释虽然很合理,但是铁牛娘的心里还是疑虑重重,眼见着俩人越来越热乎,她干着急,于是把儿子叫到跟前说:“儿呀,你的心思娘早就看出来了!王倩是个好姑娘,自从她来了,咱家才真正像个家,伺候我们俩老的也没得说,可你二婶子说村里人都说她要么是来报恩的狐仙,要么是来缠着你的女鬼,否则她模样咋会那么好看?她咋会对咱一家这么好呢?再说她为啥白天不出屋,晚上半夜半夜出去……”
    铁牛不等他娘说完,喊道: “娘,你听人们瞎说呢!什么仙哪鬼的,别人不知道,您一天天跟她一个大活人过日子,咋还信这些鬼话呢?王倩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女人,白天顾着咱家里的活儿,照顾您二老,偶尔晚上还得去照顾表哥一家,这样一个有心又周全的女人,哪儿找去?”
    “那她白天咋不出门呢?你看她那张小脸白的,一点血色儿都没有!”铁牛说了半天,还是不能打消他娘的顾虑。
    铁牛站起身,赌气甩下一句话:“就算她真是女鬼,也是好女鬼,俺就是喜欢她!”
    铁牛出了他娘的屋,发现王倩正在外屋做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甭说,他和他娘的对话,王倩肯定全听到了。看到王倩泪眼婆娑的样子,铁牛的心像被人揪了一样疼,他不由分说拉起王倩的手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今天娶定你了,走,咱登记去!”
    这时候,王倩奋力挣脱铁牛的手,“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蹲在地上哭了一会,站起身,拉着傻楞在那的铁牛,来到他爹娘的屋,擦擦眼泪,她跪在了地上,给俩老人和铁牛磕了三个头,说:“爹,娘,哥,我对不起你们,我骗了你们!我得了一种遗传性卟啉病,怕见阳光,人们都管这病叫“吸血鬼病”。我结过婚,离过婚,有一个男孩,五岁半了。我生完孩子,就有了犯这病的迹象,不能出屋,更不能下地干活。孩子他爸说一个农村人见不了太阳,没法干农活,这日子没法过了,所以非得跟我离婚。我们离婚的第二个月,他就从高坡上掉下来,摔瘫了!虽然我跟他离婚了,但是不能不管他和孩子,所以,一直靠夜里打点零工,干点农活和乞讨养活着他们爷俩。自从那天昏倒了,被您二老收留来到咱家,爹娘对我像亲闺女一样,哥也疼我,我心里暖和。在这个家待着,我不为了图钱,就为了这份温情,我把哥给的零花钱都攒着呢,想等你二老急用的时候拿出来。我每晚出去打零工挣的钱都给了那爷俩,我每次成宿半夜不回来也是因为去看望和照顾他们。”王倩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而听“故事”的三个人像是进入了故事的情境中,无法回神。

    王倩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其实我早想把实情告诉你们,但是怕你们嫌弃我,赶我走,我想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像你们对我这么好的人了,我舍不得离开你们,舍不得离开这个家,所以,我一直没敢说!但是今天哥要跟我结婚,我不能害了哥,我不能不说了!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我在这个家也待不下去了!”她说完,又磕了三个头,起身就往外走。
    听了王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叙述,铁牛娘的眼泪也跟着扑簌簌落了下来,手拍着炕沿,念叨着:“作孽呀!这孩子的命咋恁苦呢?”
    铁牛见王倩往外跑,想都没想,起身就把她抱住了,他拉着王倩的手,望着他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脸坚定地说:“娘,倩这样的好女人,我要定了!我不管她得的是什么病,就算她只能活一天,就算她真是鬼,我也认了!她的孩子,我会跟她一起养,她以前的丈夫,我也会跟她一起照顾!我们一定还会让您二老过个舒舒服服的晚年!这个“鬼媳妇”,您必须得认!”
    王倩两眼红肿,听了铁牛这番话,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走到铁牛跟前,在他对面缓缓地跪了下来,一把抱住了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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