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后人盗墓手记

作者:逆小旅

吕四在潘家园算是个人物。贵重或不好鉴定的明器,拿到吕四这儿,都能给你断出个结果。倒不是家学渊源,对训诂学有所考究,了解吕四底子的人都知道,他家有二老,如有二宝,就连吕四本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倒斗的班头。

土行里,曹、郭、吕、姚是四个传统门派,每个家族都有绝招。吕家在行内素来以胆大著称,号称没有吕家不敢掘的窑子。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吕家因此变得极度的兴盛,一度有压过曹家的势头。

这吕家到了吕四一代,出了吕四这么个天才,胆大心细,手艺学得精湛无比。六岁开始,就跟着父兄摸金倒斗。这孩子第一次进墓就遇到了绿毛粽子,但他天赋异禀,没有丝毫胆怯的意思,被吕家人寄予厚望,将传下来的本事全套地传授了给他。二十多岁,吕四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在这个行内闯出了字号,自己喝号叫做“天帝愁”。

这绰号的口气不可谓不大,但土行内人却又不得不认可。行内流传,吕四专门盗帝王墓,其余的墓地看不上眼,再就是说手艺太高,就算是天帝神仙会死,也照样逃不出被他拿了明器的下场。

或是口气太大惹了天怒,二十五岁这年,吕四遇到一个矮小枯干的老人,老人在吕四家门前出言讥讽:“小儿,你要是真有本事,跟我晚上走上一趟,盗了我说的那墓,我才服你。否则吕家不过也是欺世盗名,吹吹牛皮罢了。”

吕四年轻气盛,根本不在乎老人说的墓地有多凶险,取了工具跟着老人就走。结果,盗墓不成,反受其害。第二天,家人在家门前发现了吕四,人已目光呆滞,神经错乱,口不能言,只是惶恐地挥舞双手,一脸的恐惧。

从那以后,吕家名头大降,加上吕四的父亲和叔叔早年也遇到了风险,身有残病,偌大一个吕家只能闭了家门,再不做土行生意。

后来吕四被送到精神病院十年,依然不见效果。家人只能遍地寻找那神秘老人,最终在西藏一个无人地区发现此人的踪迹,老人说吕四见识太少,见了枭面血尸就被吓成这个样子,又对吕家好一顿折辱,直到吕家答应自此永世不再经手土行才给了解法,要吕家人买来夜枭(猫头鹰)九十九只,用刀当着吕四割杀之后,用血洗身,说来也怪,洗了之后,吕四目光变得平和正常,整个人才算慢慢康复。

从此之后,吕家恪守诺言。有人怂恿吕四:“承诺只当屁用,该做照做,放着的富贵哪能不要!”吕四笑着摇头,说自己连一个枭面血尸都不知道如何破解,只能闭目等死,陵墓当中的神秘物件不知强胜那血尸凡几,恐怕执意下去,自己最终只能落个遗尸他处的结果。

这也算是吕家得了造化,前番骄横,今朝顿悟。吕四带家人来到潘家园,靠父叔和自己的眼光混口低收高走的饭吃。虽然比不上土行一本万利,但风险不大,小日子倒也过得相当安稳。

如今吕四年过五十,因为常坐不动,身体却发起福来,看上去一脸富贵相,在潘家园遇到买主卖家,碍着吕家的高明眼力,谁都要恭身喊一声“四爷”。寻常物件,只要吕四开了口,给出鉴定,顿时就能身价倍增。

更有一样,虽然他别了老行当,但土行的人还是信得过吕四,明器要从他这里出手,一些需要的物品,也从他这里采购。

今儿早上一开张,吕四就发现四五个人站在门前,领头的是潘家园一带的无赖,花名孙大牙。这厮是个滚刀肉,整日比的就是流血掉肉—谁凶谁狠。所以在这一带轻易没人招惹他,吕四虽然不惧,可也不愿意和他发生什么冲突。

孙大牙翻手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个货色。吕四心里一沉,以为他又拿假货想要讹诈,不料盯在孙大牙手里的东西上,吕四心里一阵狂跳。虽然这几个物件看上去简单粗陋,只是两枚白色的弯曲牙齿,可吕四心里隐约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不过就算是自己,也只是听过而没有见过。这玩意儿如果是真,虽然对寻常人来说,不值一文,顶多能算个稀罕的玩物,可是对于摸金倒斗的识货人来说,恐怕要他大半的身家,也愿意上赶着来换。

吕四招呼着孙大牙进屋,施了个眼色,让伙计奉茶,看住了孙大牙一伙不要乱动,免得趁机偷什么东西,赔着笑说:“孙爷,您稍等,您的物件我还没见过,怕打了眼,我去找人看下。”

说着,他匆匆拿着两枚物件去了后面的屋里,进了屋子,反手关上门,低声说:“爸,叔,你们看,这是什么?”

一个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老人看到吕四亮出的物件,整个人犹如打了吗啡一样,噌地坐了起来,把那两枚物件夺到手里,呼吸变得粗重,颤抖着双手不停地摩挲。另外一个坐在窗前的老人也盯着那几个物件不错眼,似乎生怕一眼看不见,这物件就会长腿跑掉似的!

“地龙牙……”虚弱的老人颤抖着说,“真是地龙牙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天捉弄吕家啊,直到我们离了土行,才让我见到这个神物。”坐在窗前的老人眼睛不挪,对吕四说:“收下,这东西说什么也得收下。不管多少钱,咱们最后都是赚。只要是土行的人见了这个,恐怕你要他半条命他都愿意给你!”

吕四想了想,怕带回去节外生枝,孙大牙再趁机提价,索性直接把物件留下,打定主意,不管怎么说,这东西进了自己的手就不会再吐出来。他径直回了前面的店铺,挑帘进来脸上却变成了一副尴尬的神色,“孙爷,你那物件还真不太好上手,我们家老爷子也吃不准是什么东西……”孙大牙听这话,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对着吕四摆摆手,“四爷,实话说,这物件是朋友托我卖的,你看着给个三万四万的就成,急等钱用。”吕四一愣,脸上神情变化不定,显然是在考虑什么。孙大牙盯着吕四的脸,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最终,吕四似乎想通了什么,咬咬牙,让伙计取了五万现金放在了孙大牙旁边的桌子上,“孙爷爽快,我吕四算交了您这个朋友了,这多出来的一万算是我请您喝茶的。以后,您可得多照顾。”

孙大牙笑了笑,把钱收起来,做出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吕四爷的情,咱们记下了,有什么吩咐,以后您尽管说话!我孙大牙水里火里,不带眨眼打哏的。”

看孙大牙一行离开,吕四才吩咐伙计看住了店面,自己风风火火地满脸喜色向着店后跑去。

孙大牙离开了店,心情大好。这玩意儿,是他手下几个混子,被人找去硬塞到手里的。孙大牙怕是什么贵重的古董,也找不少熟人看过,可是这些人都说不值什么银子,让他以为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人家是找麻烦来了。

可是那神秘人却又找到孙大牙,指定说把这个东西要送到吕四的店内。不但得来的钱归孙大牙所有,只要做到了,还可以给孙大牙十万元的酬劳。想孙大牙一个滚刀肉,平素里顶多敲诈仨核桃俩枣的,一下有了十万入账,当然是却之不恭。本来,还想着吕四不会轻易收下,想着用点无赖的手段,没想到这么顺利,从吕四这儿还拿到了五万的额外收入,简直就是中了彩票。

顺着潘家园的一个地边摊走过去,孙大牙看到了一群人正围着一个摊位在议论着什么。一个老古董虫子正低声在跟别人大赞自己的眼力,“看到没,那年轻人就他妈的是个雏儿,他要的那个镜子是什么?赝品,您知道吗,还是伪劣的赝品,看那造型,那做工,啧啧。就这,就给出两万,的确是傻帽到家了。”

孙大牙斜眼看去,也乐了,就算是对古董不大精通的孙大牙都看出,被年轻人拿在手里的唐朝海马葡萄镜是假的。

镜面的锈色过绿,是提前做好了面铜镜,用尼龙绳吊在化粪池里让它和沼气发生反应做出来的效果,镜子背面的雕刻纹路过于细腻,明显是机械加工,手工雕刻的不可能那么圆润,线条粗细匀称。

卖古董的贩子吆喝着:“各位都起起,你们什么眼神,看不出这货的贵重。还是这位爷眼毒,看出苗子了,你们就别跟着瞎起哄了成不?敢情都是看到了东西好,眼红了吧。”

他越极力掩饰,周围的人越是哄笑。站在摊位边的年轻人就是刘季,他用手挡了一下看出端倪想教训古董贩子的常盛,让他继续搀扶着脸上肿得不成样子的郭老四,迅速瞟了一下手里的镜子,眼神实则停留在贩子放在摊位最边上一陶土做的人偶上。

刘季显出犹豫的样子,准备把镜子放下。贩子看生意要黄,连忙说:“您嫌贵?好东西就是好价,不然咱们再商量商量。”

“价格倒不贵,就怕……”刘季犹豫下,一咬牙,“得,今天自己相信自己一回,镜子老价,不过你得给我搭个东西,不能让我赔得太多。”贩子眼睛转了又转,装出一副不舍得的样子,看着东西打量了又打量,终于拿起那个陶做的人偶来,“爷,这个秦朝的人偶就给您了。我收来花了不少,当兵马俑这么摆着,我估摸着价格也不会低,不过您这么爽快,我也爽快一把。”

刘季暗笑,他就算定,贩子铁定搭这个东西。因为他把易破的陶土摆在摊位边上,任周围人来人往,说明他压根不在乎,也不认识这个东西,才不怕被人踢碎。

刘季转身问郭老四拿钱成交,郭老四脸疼得抽抽着,也是一脸的不解。按照他的眼光,也没看出这个土偶的珍贵之处。说是兵马俑,纯粹是扯淡。秦始皇兵马俑倒是早就发掘出来了,可是谁有从中带出来一个的能耐?再说,秦皇俑是完全按照1:1的比例制作,这种微缩的,只可能是十元钱一套的工艺品。

看着一群人不解,刘季心里暗爽,这个镜子是个赝品,略微有点古董知识的都看得出,但自己的目的就是搭出这个人偶。这个人偶可不止是秦朝的东西。说起价值,比声名显赫的兵马俑还要宝贵得多。

故老相传,周灭商而平天下。后来,周公旦辅助天子,传礼仪文道以定天下人心,于野设坛,从此天下诸侯归心。中华礼仪文明自此而盛。春秋时,有异人仿天子坛用陶土铸造了模型,名曰辟雍,以天子群臣之像为钥,藏周、春秋、战国诸多异闻奇识。

秦焚书坑儒后,天下文明十灭八九,但天不绝中华文明,其中被焚烧掉的有很多传说中的东西,都可以在此辟雍内找到。

这个人偶,就是辟雍之偶里的一个,就算是不算辟雍的价值,这个人偶的年代和艺术价值也是无价之宝。

刘季也是在刘伯温的笔记中见过关于辟雍的记载,说辟雍现世在明初一古人手中,所憾差一偶而不能见其全貌。

这也是刘季心里的一个遗憾,他相信,既然祖先断定辟雍在一人手里,缺一人偶,刘季想,自己现在得到的这个人偶,就是最后的那把钥匙,说不定有缘还能见识一下那些神秘失传的绝学。

现金交定,等于拍卖落锤,围观的人四散开去。孙大牙从吕四那里得了好处,心情大好,觉得刘季上当有些不值,忽然发了菩萨心肠,靠过来对刘季说:“老弟,看你年纪轻轻,估计对这行当懂得不多,你要是还买东西,不如去前面吕家。这吕家的东西是贵点,但货真价实,免得你总是上当。”

“吕家?”郭老四着忙地问,“老板可是叫吕四?”孙大牙点点头说:“没想到,这还有个积年的行家,你怎么会眼看你朋友吃了闷棍?”

这话明说出来,小贩马上变了脸色,无奈孙大牙胳膊粗拳头大,他只能瞪着眼睛盯孙大牙,恨不得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不过,郭老四和刘季似乎没有想到自己刚才在这里受了骗,郭老四追问着孙大牙:“先生,你能带我们过去吗?绝不让你白跑。”说着,示意常盛从口袋里拿出一万块钱来塞进了孙大牙的手里。

再次送走孙大牙,吕四再也稳不住神。他进了屋,着急地拉着郭老四的手喊:“四哥,你怎么就闹成这个样子了?”“可笑吧,老四。”郭老四看来跟吕四是以往的熟识,“我连人家的路都没盘上,就被谴成了这个样子了。”

“谴”是行话,盗墓人最敬鬼神,迷信若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会被天谴,吕四当然听得明白,两行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四哥,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么些年下来,你底子比我的都厚实,不干这个生活没问题吧。我早就劝过你,你就是不听啊。”刘季在旁边翻翻白眼,光郭老四手里那个梅子青花坛就足够一家人富贵上几辈子了。他这个动作引得常盛嘿嘿憨笑起来。

“你徒弟?”吕四这才注意到刘季和常盛他们,眼在他俩的手上打量了一圈,摇了摇头,两个人虎口关节没细茧,不像长年做土行的人物。

郭老四摇摇头,长出了口气感叹地说:“我徒弟?我跟人家做徒弟差不多!”说着一指刘季,“这个小子你别看年轻,可是那个门下……”说着,手里做了个掐算的手势。

吕四转目看向刘季的眼光不一样起来,上下打量,像丈母娘端详女婿一般满心的欢喜。

刘季端住架子,点了点头,“吕老板,今天不是叙旧的时候,郭爷今天来潘家园,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巧求个摸金符,看看能不能治好这个伤。没想到,今天遇到您了。”老摸金符,这东西本来就不常见,起源于三国时期曹操的摸金校尉营,本是一种私下的身份象征。后来摸金营出了个人物,把使用错金熔炼的摸金符改成了穿山甲鳞片制作的摸金符。

按道家说法,这穿山甲可下九幽、山地之下,破坟掘墓如履平地,却不见有粽子、鬼怪能置它于死地,也没有什么机关消息给它造成伤害。

而这一切恰好是摸金营的大敌,取穿山鳞甲就是取物物相克的意思,企图保佑平安。

摸金符所做不多,流传更少。说来也奇怪,凡是墓地伤害,它大多都有治疗愈合功能,所以颇为抢手。原本,吕家也有几个流传下来,可洗手后没什么用处,高价卖给了同行。

看吕四面有难色,郭老四叹息一声,“老四,没有就算了。这是命,该还就还。”吕四一笑,说:“你别着慌,摸金符我虽然没有,但是赶巧,我这刚刚收了地龙牙!”话音未落,郭老四就马上来了精神,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常盛的搀扶,大嚷着,“还不快让我开开眼!”几个人一起跟在吕四后面,进了家宅。

那个正在床上把玩地龙牙的老人抬头一看,惊道:“这不是郭家那不争气的小子吗,你怎么让尸火沾了身了?”另一个老人笑笑说:“你到了这就死不了了,地龙牙最治这些阴祟玩意儿,不过够呛,就算给了你地龙牙,你也得血养。”

“血养?”常盛问了一句,老者一皱眉,“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小子!”说完,一言不发,吕四知道叔叔的脾气古怪,这么被常盛一闹,可能这地龙牙郭老四都拿不走,顿时心里着急起来。

刘季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搭住床上老人的手,微一闭眼,松手说出了一句话来,“东北大凶,阴邪留中,这地龙牙倒也合用。”

吕四叔叔听完这话,猛地脸色一变,转过头露出没几颗的牙,竟然和颜悦色地对常盛解释起来,“这地龙,就是千年巨蟒。肚子下面有了爪子,头上角还没长出来,属于还没成气候的龙。龙是至阳至刚,地龙也是这样,气候未成,不能飞腾,照旧住在地下。它脱落的牙齿,就叫做地龙牙,地龙年代越远,地龙的牙反倒越小。这牙齿比摸金符更珍贵,因为是至阳,所以能克一切墓地怪祟。”

他瞟了自己哥哥一眼说:“长虫本就有了灵性,成了地龙,身上的东西也有了灵性,长久脱身灵性就会流失,需要使用的人用本身精血来养。可又偏偏养久了,牙齿灵性大增,容易引起雷劫,是为厉罚,遇到厉罚人可是必死啊!”

床上的老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问:“郭家的娃娃,我问你,你怕死不怕?”

郭老四遭尸火攻心,显得有些站立不稳,他冷笑地说:“干土行,就是拿命换财,怕什么。我只怕这次我治不了,连这个我生平都少见的窑都探不出根底,死了也觉得亏。”

“对!这么说,还算个人物!”老人拍手称道,拿起自己手心里攥着的地龙牙,用尖端在自己的手指上一点,那牙齿深深地扎了进去,牙齿竟然像活物一样,发出了“滋滋”的吸血声。随着时间的推移,雪白的牙齿中间出现了一个小米粒大小的血点,然后慢慢地似乎被喷涌的鲜血顶了出来一样,自动落在了老人的手里。

老人脸上容光焕发,轻身跳下床来,把手里另外的地龙牙放在了郭老四的手里,“娃娃,看你的了。”郭老四点点头,拿起龙牙朝着自己胳膊上的主动脉扎了过去。那地龙牙如鱼得水,伤口附近点滴鲜血也不曾洇出来。地龙牙上,很快出现了一个血点,然后血点逐渐蔓延开来,几分钟时间,就在地龙牙的中间形成了一条血线。

“够狠!”老人点点头,“你比吕四这个兔崽子强!”

郭老四长出一口气,“没办法,这次凶险,与其把命交待在窑里,不如等我探了窑,把这条命给了地龙牙。”

说话间,郭老四脸上就发生了变化,那小嘴巴似的伤口里开始冒出了丝丝黑色烟雾,烟雾弥漫在郭老四周围,整个房间里都散发着恶臭的腐肉气息,不过那地龙牙似乎吃饱了似的,从胳膊上退出来,仿佛带着吸力,把那些黑色烟雾纷纷吸了过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地龙牙本身也变得通体灰黑,直过了几分钟时间,又恢复了白色。

屋子里除了刘季和常盛,其余虽都是老手,但也没有见过如此景象。老人长叹一声说:“要是早三十年把这个地龙牙给我,我又怎么会在吉林那地方吃了暗亏?”

而后,大家坐下来谈郭老四受伤的经过,郭老四说了自己的经历,不过显然留着一手,把邪宅的地点从北京改到了张家口郊外。

吕家三个人都是人精,光看常盛的眼神,就知道郭老四有所保留。不过吕家早已洗手不干了,不好戳穿,也不会再去沾什么大窑,只是顺着话题说下去。最后,作为感谢,郭老四说如果凭着地龙牙起了窑,指定把物件拿到吕家代卖。

常盛眼睛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临走,他非要吕四把货架上一个不起眼的黑球卖给自己。刘季看不出这个黑球有何端倪,放在手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不过,滚动起来,可以听到里面有隐约的水声,似乎里面是液体。

据吕四说,这东西是他当年到缅甸收玉偶然在森林里得到的,可是找了许多专家鉴定,却得不出一个结论来。有人提议剖开,又怕伤了宝贝。最后,实在无奈,顺手扔在了货架上也算是解决了烦恼。

地龙牙都送了出去,多个黑球也不在乎。吕四要伙计把那球取下来,交到常盛的手里,好奇地问:“常先生,你要这个黑球,肯定知道它的用处,不知道能不能指教一二?”

常盛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顺眼,想带回去玩玩。”

吕四想这其中定有隐情,想再追问,没想到郭老四凑过来低声说:“这个人是个粗人,于古董土行不通,有几分小聪明,要这个球估计觉得是个古董,想蹭我的关系讹诈一下罢了。知道贵重的你肯定不会白送,你就全当送我了。”

吕四顺水推舟,对商人来说再好的东西,估摸不出价值,无人认识也是废物。之所以那么做,一是好奇,更多的就是想逼出郭老四这几句话,朋友间关系再好,有利益也要多沾。凭郭老四的眼力和遭遇,这个窑肯定是大窑,这三个人,现在简直就是一大堆会走路的明器。

血养地龙牙后,郭老四活蹦乱跳地走回古宅。

听了刘季和常盛的描述,郭老四断定,那个神秘的祠堂肯定连通着古墓。三个人决定再次到神秘的祠堂一探究竟。

郭老四信心大增,只要血液足够催动地龙灵性,就算是被粽子包围,恶鬼缠身,也能平安出来。

刘季有自己的算盘,他不知道地龙牙的秘密,威力如何,可是听了那日一干老人精的说法,他自信自己随身携带的黄龙佩至少要强于地龙牙,玉本就有灵性,加上黄龙天成,真龙比不成气候的地龙自然要强上百倍。

常盛没有护身宝贝,可是他那把死磨硬泡、自毁前途也要带回来的野外生存军刀不是吃素的,遇到不成气候的小怪物,恐怕还要靠他抵挡。刘季想过会遇到大的麻烦,但凭郭老四和自己的“法宝”救出常盛还是不成问题的。

三个人买了足够的干粮和罐头,因为谁也不知道在这个窑内要耽搁上几天。根据郭老四的经验,肯定不可能一两天内就探完。

郭老四还特意到宠物市场,花大价钱买来一只纯黑的松狮狗,又到菜市场买了两只白鹅。

天一擦黑,三个人进了那条通道。根据上次刘季刻着的记号,一路顺利地来到了神秘的地下空地。

郭老四撒开黑狗,黑狗四下看看,抖了抖黑毛,向前慢慢走去。狗眼通冥,最能看邪煞之物。黑狗没有狂吠,这说明周围没有怨魂厉鬼,狗倒也像是有意识一样,从那密密麻麻的招魂幡中间小心翼翼地如履薄冰一般穿了过去。

推开了祠堂的大门,一股阴冷透骨的寒风迎面吹来,让人觉得血液都在刹那间凝固了一样,黑狗“汪汪”狂吠了两声,直僵僵地倒在了地下。常盛等麻木的手脚恢复后,蹲下身去摇晃那黑狗,只觉得触手冰冷,似乎摸到了一个大号的冰坨。

郭老四把挂在胸前的地龙牙拿在手里,大胆地进了祠堂。祠堂被长明灯照得一片明亮,中央没有神台,只摆着一个木头做的、类似于十字架的东西,上面还有铁链绳索,在这个东西下面,是两条尺许深的印记,青色的石料上洇着斑斑殷红。

刘季和常盛四下打量,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常盛暴躁,将身子转了几圈,“连个宝贝毛也没有。”郭老四和刘季靠近木头的十字架,小心地用手碰了碰这个架子,木质保持得不错,干燥且有弹性。郭老四从背包里拿出了两副手套,两人像小处男抚摩自己的女人一样,仔细把这个架子摸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难道没别的玄机?”郭老四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些长明灯的尸蜡是从哪里供应的,现在还没有找到。但若想直接在这个祠堂和空地上挖出个洞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砌地的青条石明朝常用,厚度在一米左右,想凭着工事铲或洛阳铲挖穿是不可能的。

三个人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这个方圆不过十丈的祠堂摸了个遍,依然没发现什么。刘季看了一眼郭老四和常盛,说:“不行,还是先出去吧,多买些电线,带个路镐来试一下。”

他说完就带头向外面走,跨出大门的刹那,踩着门槛的脚下一阵颤动,整个祠堂像遭遇了地震一样摇晃起来,外边的门楣上,落下来了一道钢铁门扇,三人彻底地被困在祠堂里了。

若非刘季收脚快,恐怕这一次,脚和小腿就要与身体告别了。常盛拿着手里的军刀,疯狂地去砍墙壁和那道门,直把他累到喘着粗气瘫软下去,墙壁和门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多了几条痕迹。

“明朝就没有豆腐渣工程?”常盛说了一句,挨着刘季坐下。刘季拿不出任何的办法,郭老四从最初的烦躁已过渡到了绝望,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想对策还是在等死。

三个人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郭老四惊恐地说:“听,什么声音?”刘季屏住呼吸,祠堂外面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悠长叫声,“血,血……”

郭老四的眼睛亮了起来,抓住了常盛的军刀,一抽手,鲜血顺着他的手掌喷涌出来,郭老四迅速靠近祠堂中央的位置,找到了那两条凹痕,然后把血滴了下去。

两条凹痕里的殷红不正是鲜血啊,看来这就是这个祠堂里启动机关的秘密。

郭老四的鲜血滴落后,那青石的凹痕并不吸收血液,而是像滚落在油面上一样,汇聚成了巴掌大小的血流顺着痕迹滑落出去,流到了祠堂门边上两个洞里。过了有四五分钟时间,在两条凹痕的左右,呼啦一声,洞开了两条通路,而在凹痕之间也树起一块大石碑。

碑上靠近通路的两边,各写着鲜红醒目的七个大字。左边是“杀杀杀杀杀杀杀”!右边是“死死死死死死死”!十四个字显示着,走哪条路都是凶险。郭老四用纱布包好了手,对常盛与刘季说:“挑一条进,反正咱们现在没了退路,往前走还有希望,要是不走只能等死。”

刘季用手一指写着七个“杀”字的一边说:“别犹豫了,我们选这条。”常盛起身问:“为什么,你算过了?”

刘季摇摇头,掐灭了常盛与郭老四内心的希望,“在后土之下,又与自身相关,我是没本事算出我的吉凶的!”

“拼了,‘杀’别人比‘死’自己好!”常盛露出了凶相。刘季没想到这个暴躁的伙伴和自己一样,都觉得七“杀”还能杀出去一条生路,而七“死”,恐怕真的就是有死无生了。

郭老四盯着他们说:“年轻人,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干什么的,现在我们下了窑,大家只有合力才有生路。在出这个窑前,我们还是全力配合的好!”刘季心想,郭老四还是对自己有了怀疑,什么先天卦术,大珩堪舆,他未必全信,亏他能在吕四那里装出承认自己是那个神秘流派的样子,要不是现在生死关头,自己也被他蒙蔽过去了呢。果然是人老精,马老滑!

郭老四先行,常盛拉了一把刘季,示意他跟在中间。三个人慢慢地消失在了左边的甬道里。

他们刚刚消失,祠堂的金属大门猛地弹了回去,收入到门楣上面的机关之中,从祠堂外,走过来几个手里持枪、身穿着黑衣的人。

如果刘季在,肯定会大吃一惊,从这人的眼神可以看出,其中一个就是那个送自己到宅子看门的人—徐氏集团的秘书。原来,他对这里并不是一无所知。

“走杀门。”其中一个带头的中年男人低声地说了一句。他用大墨镜遮盖住了半张脸,看不出究竟是谁。

秘书在他身后,低声说:“现在进去恐怕不妥,我们用扬声器刚刚传音不久,他们以血启动机关的时间应该在十几分钟前。他们选择进入杀门的可能有百分之五十,如果现在我们贸然进去,很容易碰到。到时候,恐怕就没有傻帽们替我们探路了。”

中年人“嗯”了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地休息,半个小时后进杀门。我对这里的认知也仅仅是到这里为止,大家一会儿千万小心,不要白白丢了性命。”那几个黑衣人显然是亡命徒一流,并不在意中年人的话,有一个人嬉皮笑脸地接道:“有你徐总给那么多钱,享受那么多洋妞,死算什么,死也值得了!”那中年人嘴角一翘,露出了一个笑容,稍纵即逝。这帮人如此愚蠢,倒是好的炮灰,不过就可惜进了那杀门,他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