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煌怪责地瞟他一眼,犹似骂他不懂得爱护自己的身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洛煌剪断纱布,用包扎用的夹子夹住纱布之际,却发现永相随一直从餐室的窗望住广场的店铺与闲逛的人。
原以为永相随又像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般心神恍惚,于是他也不出声,待永相随回复过来,同时也在享受二人之间很久也没有过的悄静气氛。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好象回到了以前…不知道能不能再一起…对了﹗便当…洛煌的目光瞟向永相随紧抓住的便当,却察觉到永相随的手竟在轻颤。
“永,怎么…”抬起头,看见永相随闭上眼眸,线条姣好的耳尖动了动,宛如在倾听什么一般。“煌…”睁开眼,受伤的手抓住洛煌的手腕,忽然大叫﹕“快走﹗”“什么﹖”洛煌霎时间会意不来。
“爆炸声…我听到了,还有空气有异味…很不对劲…”“轰隆﹗”才甫语毕,巨大的爆炸声竟从广场内响起,四周亦顿时响起了哭喊声与惊恐的叫喊。
广场内的人慌忙逃走,可随着爆炸声,广场竟开始龟裂,庞大倒塌物倒下,躲避不及的人被压死;有些店铺同时冒出浓烟,陆陆续续的爆炸,火焰汹涌而出,死伤无数。
“轰隆﹗”再一声爆炸,永相随和洛煌身处的地方登时落下灰尘,天花板亦出现裂痕。突然,一些黑影笼罩住洛煌,洛煌傻傻的望住身上的黑影,还没反应得及,耳畔传来一声“煌﹗”然后自己便被人推倒在地。在意识昏迷前,他感觉到好象有个东西覆盖住自己…好象还有些炽热的液体洒落在脸上…
***滴答…滴答…滴答…徐徐地恢复的意识,首先窜进耳中的是有什么滴进水中的声音。张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的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霎时间,他还以为自己仍在昏迷的意识中。
眼帘用力眨了好几次,眼前的黑暗依旧没变,此时他才明白自己身处在没有光线能进来的地方。没有一点光芒,如绝望的黑暗,使他心惊,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
“你醒了﹖”令人心安的嗓音,带走了他的惶恐不安。洛煌稍微松驰了心情,却忽略了那把嗓音比往常更显得低沉略哑,宛如在抑压什么而沉下嗓音。
“永…”听见从头上响起的声线,他挣扎的欲坐起来,一阵剧痛立时爬上右脚,使他禁不住地痛呼出声。
“小心…你的腿可能断了…”背后的男音喝住他。洛煌怔了下,躺回去,触及熟识的触感,才忽然发觉自己的上半身靠住永相随的身躯,下半身躺在地上。
对了…刚刚商场忽然爆炸…然后倒塌…“永…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你的手还痛不痛﹖”对他的担忧冲口而出,自己的腿却丝毫不关心。
“…我没事…”悦耳的男音略微迟缓地回答。“那就好了…只要你没事便好了…否则…我…我真的会崩溃…”方才看见他的手受伤,心脏便已经犹似被人抛进洗衣机般又拧又扭的绞痛着…再来一次的话…他真的受不了…身后传来一片沉默,使洛煌顿生狐疑。
“永﹖”他欲回头望向身后的人,却被黑暗中的那把嗓音制止。“别回头,我们被困住的地方周围也是很多尖锐的物体,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被刮伤。”
“喔…”不慌不忙的语气抹去他的疑惑。他又再放松身躯,此时才感到右腿正逐渐麻痹,并发现氧气亦很稀薄,洛煌迟顿地领悟到死亡的恐惧。
“永…我会不会死﹖”死,确实是令人畏惧,但最令他害怕的却不是面对死亡,而是在他死后,留下永独自一人…永会不会被人救出来他也不会知道…“傻瓜…你不会有事的…”
语调柔稳,低低地掠过他的心,安抚他的不安。然,男音乍听之下,却又像在遥远的国度飘来,而不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你会好好的话下去﹑活得开心;活得幸福…”闻言,洛煌不禁轻笑。
“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宛如向别人倾诉自己美梦的句子,确实不是永相随的调调。声音顿了顿,才说﹕“很久以前…久得我也忘记了何时…我有一个…朋友,外表跟拥一样,粗鲁阳刚。可是这样的他却很喜欢跟我诉说我们的未来如何…他最常说“相随啊﹗将来我们一定会幸福﹗”
每一次听到他这样说,一种温暖的感觉浮上心头,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他的说话会有成真的一天…”我们﹖洛煌蹙起眉。我们的意思是我跟你,还是我与你各自得到幸福﹖虽然挥不去心里怪异的感觉,但他没有把狐疑问出口。
“那么他现在是否真的幸福了﹖”那个人究竟是谁﹖毕竟永从没提起自己的过去,然第一次却是提起了一个他不知道的人,感觉还还很暧味,使他不免有些…忌妒。
“在最后一次的见面…他告诉我…“你就是我的幸福…在遇见你的那一秒钟起…我便得到了幸福…””在遇见你的那一秒钟起…我便得到了幸福…此话就像是回音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响荡在这寂静黑暗的空间。
一句说话,为俩人带来不同的情感。永相随因为此话而忆起一段逝去而久的感情;洛煌却因为此话而感到…羞耻…
扪心自问,他从没想过能和永相遇的那一刻起,他便得到了幸福。反之,他贪婪地不断的向永需索,他所谓的幸福,来自于永实现了他每一个欲望。
遇了永,便得到了幸福…这种话他说不出来,因为…太过纯洁…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是对永没有要求,只想陪伴在永身旁…最重要的是和他一样…很爱﹑很爱永…
“永,那个人…”“不过如果是拥的话,一定不会这样说呢﹗”洛煌原本想知道那个人多的事情多些,却被人巧妙地打断。“拥﹖宁拥﹖你的那个好友﹖”甫想起那个粗手粗脚的[猿人],他也好奇起来。“他会怎么说﹖”
“他大概会…”永相随学着宁拥浑厚的嗓子,粗声粗气地道﹕““哼﹗这种娘娘腔的说话,老子是男子汉耶﹗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听罢,洛煌立刻爆笑出声,笑得抽搐的肚子却不小心扯到断了的右腿,痛楚剌激着神经,可又停不下笑意,只能一边说“很痛”另一边却又笑不可竭。不知不觉间,洛煌已被人分了神,不仅忘记了欲打探的人,更忘记了自己身处在劣境下﹑随时会死亡的可能。
“想不想听未常﹖”“好啊﹗”那个冷傲的怪人,当初因为永而毫不留情地骂他,现在可以任他笑个够,何乐而不为。
永相随又跟着冷冷淡淡又不感兴趣的语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幸福﹖你又不是预言家。别跟着那个大哥一样白痴行不行﹖””“哇哈哈哈哈哈…”洛煌笑得流泪。“天啊﹗真的很神似…哈…不晓得他们知道后会怎么样﹖”
“别告诉他们喔。”无比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在纵容情人的顽皮一般。“可是我真的很想看到他们知道后的表情。”
幻想着宁拥和程未常的样子,他又禁不住的泄出一连串的笑声,手笑得无力地向下拍打着,每打一下,便发出[噗]的一声,犹如在拍打着水面。
顿住笑声,洛煌托异地轻轻搓揉着手指,温热又粘粘的东西附在手上,他把手移向鼻子前,嗅了嗅,一股血的腥味立即窜进鼻间。
他呆呆地移开手,血腥味却没有因此而随之远去,鼻间嗅到的就只有血的味道。原来不知何时起,整个被倒塌的水泥石及钢枝等包围住的空间,已充斥着浓浓的血腥。下半身全湿透了,即表示他们被浸在血泊中。
“永…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是谁﹖是谁的血﹖心脏犹如失去了它的跳动一般悬挂在半空,紧窒的感觉充斥着心头,惶恐再次取代被永相随刻意营造的轻松气氛。
“…你的腿…要尽快包扎了…”“是吗…原来是我的血…”不是永的便行了。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躺着。
如果不是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他倒是很享受现在的俩人时间,没有人打扰,多好﹗蓦地,他打了个冷颤,或许是失血太多,冷意渐渐的蚕食虚弱的身体,唇办亦变得干涩,失去了润滑。
“永…好冷…”洛煌微微移动身躯,欲更加靠近已贴住自己背脊的躯体。“…好冷…可以让我抱着你吗﹖”越来越强烈的冷意,使洛煌的唇瓣也抖震,说话变得断断续续。
他没有等待永相随的响应,便已侧过身,伸出手欲抱住身后的人。然而,当手碰触到那个躯体,却发现那体温竟被自己还冷,如赤祼着身子站在北极般,冷得宛如结冰。
“永﹗你的身体…怎么如斯冰冷﹗﹖”他努力地压制着颤抖,道。“那是因为…空气开始变冷…”是这样吗﹖洛煌僵硬的脑袋在一卡一卡地转动。
好象忽略了些什么…人类的体温…不行…想不到了…自己大概快要死了吧…“永…我想摸一下你的脸…”
临死前,就让他用这双手感觉那个人最后一次吧﹗他勉力地举起手,往上移的时候,好象撞到几枝类似铁枝的东西,但他没有作多想。
抚着黑暗中的一张脸容,脑中浮现那张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画面,唯一想到的是从那线型完美的唇瓣逸出来的美妙歌声。
“歌…想听…”永相随却没有立刻响应他。好半晌,就在洛煌几乎以为再也听不到那歌声时,没有旋律却依然悦耳的韵乐在这血腥的空间中声声字字地响起来。
假使这歌到明年还在播假若世界永远都快乐假使可跟你重头开始过无须将这钢琴都敲破最后一刻仍然还属于我最后的歌还想听到什么最后想听听你说愿我未来如何语调熟练仍然像最初…
“这里还有伤者﹗”狡地,光线突然射进来。那突如其来的光亮,令原本陶醉在歌声中的洛煌反射性的以手遮住眼睛。而从指缝间,他觑见了他们被困住的空间被人挖出了一个洞,洞外的是穿着深蓝色和白色制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