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承青看到陆鼎原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非但没有更添紧张感,反而放松了下来,更是怒发冲顶。
“你不要小看我,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内息滞顿吗?”陆鼎原眯起眼,略一调息,果觉内息不如往昔顺遂。于是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观看,却并没见伤口上有异。
“哼,你还不太笨,但你是看不出什么的。”胡承青阴冷道“我涂在全清泉剑上的是一种无色无味无毒的蟾液,平常人就是中了也没什么。
但只要和之前投在你们中间的眠香相作用,就会成为江湖上人人闻风色变的‘冷凝香’,开始时内息滞顿的虽不厉害,但随着所中时间越长,气血瘀滞的便会越厉害,最后终究会成为一个废人。哈哈哈…”“卑鄙!”听完胡承青的话,冬离冲动的就要冲出去,却被小何子一把抓住了手腕。小何子皱眉摇摇头,眼中虽难掩担忧,但抓着冬离的手却没有半点放松。
他们都太知道主子,只要他还站着,那么任何人──不得插手!
“哼!”冬离自然也是知道主子的,别无他法,只得负气的一甩手,重重将身子靠向身后的车厢,发出“!”的一声响,其他的,却是什么也做不得。
“果真是青出于蓝啊,”陆鼎原轻笑,当初他的父亲胡天青要不是比武之中还妄动邪念,意图轻薄调戏自己,本来以他的修为是不至于惨死在自己剑下的。而今胡承青又计使如斯,果然是卑鄙的青出于蓝。
“女人的东西也拿出来显摆的理所当然!”要说这“冷凝香”虽让江湖人闻风丧胆,但却并没有很多人会去用这种东西,原因不是因为千金难买或是什么奇货难求,而是实在是这是江湖一大女子帮派中──“冷香宫”里的女子用来绑丈夫的。
冷香宫中弟子虽不众多,但却是个个霸道,只要她们看上的男人,便一定要做她们的丈夫,顺从的倒还好,如果不从,便用这“冷凝香”毒了绑回去。
好在冷香宫众虽霸道却忠贞,每人只从一夫。而被绑了的男子因再没出来过,也就没人知道这毒的解药,所以这毒才会让人闻风色变,却并不多见在江湖上使用。
“全清泉等也是你指使的吧?”好周密的计划。一步步的,竟全是针对他而来。恐怕从胡承青名动江湖那一刻开始,就全部是为他而设计的陷阱。
“哼,不过是一群稍一煽动就言听计从的蠢货,不过我就知道,你对那种小鬼是不忍心下狠手的。”好一幅洋洋得意的嘴脸,似乎是吃定了陆鼎原一定会上当。
“果然了解我,从一开始就是你设计的吧?”总是要问清楚才甘心的。
“当然!我就知道你只要一听说哪里又出现个什么天下第一,就一定会不远千里的前去挑战。
无论输赢,你一定会要了对方的命,你根本容不得别人比你强!你就是个疯子,而我一定会除了你,为家父报仇,也为武林除害!”
陆鼎原摇头“你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我?”就算布局缜密,也要能杀得了他才行。而胡承青一人前来,显然是贪名又不理性的。
如果纠结武林众人合攻,杀了他并不难,可如果就他一人,即使杀了自己,在他十余名手下面前,他又如何全身而退?“不试怎么知道!”
愤怒于陆鼎原一再的看轻自己,胡承青低喝一声团身而上,不再废话罗嗦,只想早早取了陆鼎原的性命好一偿血债。
长鞭对长鞭,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两人的招式几乎如出一辙!胡承青的鞭法不用说当然是家传的,而陆鼎原俨然用的也是胡氏鞭法,这不禁让胡承青暗暗心惊!
胡氏鞭法算不上名经,所以并无典籍,而是由胡家人代代口传,手把手相授。
而只是十年前与胡天青的一战,陆鼎原竟就已经将胡氏鞭法学了个几乎十成十,并且使用的炉火纯青,可见这陆鼎原不但是个武痴,而且是个聪明已极的武学狂人。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仍旧难分伯仲。胡天青并不着急,因为他在等着陆鼎原的毒发作,拖延的时间越长,对于他来说越有利。
他唯一怕的,是陆鼎原的手下一涌而上。真和陆鼎原交上手了,此时的他才意识到自己考虑的果然还是不够周详。
依着之前的习惯,陆鼎原出门从来只会带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贴身近侍,谁知道这次打了照面才发现对方竟然带了这么多人。
但多日的谋划,又岂肯临时作罢,于是仍旧按计行事。只是直到此时,他才想到退路的问题。
如若真的把陆鼎原杀了,他该如何从这些人手下逃出去呢?如是想着,胡承青便不由自主的向众人的方向偷眼看去。
这一看之下,胡承青心下又是一惊。为什么?自己不急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陆鼎原的一众手下也仿佛并不着急的样子?难道其实他们并不关心陆鼎原的死活?还是他们真的那么有把握自己赢不了陆鼎原?
胡承青的怒焰又高一层,于是下手再不留情,也不再想着拖延些时间好等陆鼎原的毒发作的更厉害些。
只见他左手一伸一缩间,五只银光闪闪的铁爪从指尖处崩出,紧接着他五指连弹,五只铁爪便如五枚暗器般向陆鼎原急驰而去。
在胡承青张手露出铁爪时,陆鼎原已有了防备。本来顶多是近身攻击时的武器,却突然有了暗器的功用不禁让陆鼎原也有些吃惊,但因为原本就留了心,所以在这五枚暗器袭来的时候也尚能轻松的躲过。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小的东西居然还有后手。就在他以为暗器力竭,已躲过去的时候,没想到在胡承青的一个缩手间,那五枚铁爪突然直直的往反方向飞驰,再次向自己袭来。
该死的!此时陆鼎原才看清,原来在每枚铁爪和胡承青的指套间,都有一根很细很细的透明丝线连接着,如此一来,本来简单的武器便使得千变万化,近可如钩如刺,远可似鞭比枪,关键的是,这就变成用之不尽且可收可放的暗器了。
因为不及提防,所以对于回向攻击的五枚铁爪陆鼎原便躲的有些狼狈了。胡承青借势一阵抢攻,更是招招致命,绝不给陆鼎原一点喘息的机会。
陆鼎原虽处劣势,但也毕竟江湖成名十余载,又岂会是泛泛之辈?一招一式自是接的滴水不漏。
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陆鼎原突觉内息一滞,动作便慢了半拍,就这一瞬,便被胡承青甩出的铁爪钩住,虽勉强躲开了前四指,却终于被最后一指在右肩处狠狠开了个血口。
胡承青怎肯放过这大好的机会,鞭随爪上,铁爪用机关收回后又再次飞射而去,准备一举拿下陆鼎原的性命。
陆鼎原又岂是吃素的?打蛇随棍上,手中长鞭在卷住对方的鞭子后泻了对方的力连鞭向反方向抛去,所去之处正是铁爪的丝线所在,让抛出的暗器也在瞬间失去了准头。
胡承青无法,只得按动机关收回才发出一半的暗器,再抖手将缠在自己鞭子上的长鞭甩落。而就这转瞬的功夫,陆鼎原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团身而上来到近前。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胡承青并不善于近身攻击,他的武器也都是远距离攻击才占尽优势的。
对于陆鼎原的突然近身,他是有些紧张的。他不知道的是,比他更紧张的,是陆鼎原的一众部属。
在广寒宫稍有些年头的人都知道,陆鼎原最擅长的兵器其实不是他整天拿在手里晃悠的长鞭,而是他终年缠在腰间的软剑。
陆鼎原是倚剑成名的这一点,虽然在十年后的现在,江湖上记得的人已不多,但广寒宫的属下却是个个知晓的。而软剑出手,说明陆鼎原已经被逼到了不得不尽全力的份上了。
“该死的,那爪上居然也有毒!”而比众人更急的,当属小何子了。他嘟囔着在原地不停跺着脚。“你说什么?”离他最近的冬离听到小何子的话也不禁花容色变。
“你没见主子被划了那么深长的一道口子却并未出血吗?”小何子在肩膀的位置比了比,低声说道“那根本就是因为那该死的铁爪上也萃了毒!”
“卑鄙!”冬离咬牙切齿,却也只能远远看着,干着急。陆鼎原当然也知道自己又中毒了,而且显然这种毒是急性的,而不是像“冷凝香”那种慢慢发作要人性命的毒。
眼前开始发晕,双手双脚也开始越来越沉重。要快,不然如此下去自己即使不死在胡承青手中,也会因为来不及解毒而命丧九泉。
既然两人终有一人要踏入地府才能结束此战,那么他不介意让自己的双手再染一遍鲜血。反正胡家的血,他也不是第一次尝了。
既已决定,陆鼎原的攻击一反初时的谨慎,而是大开大合的只求速战速决。最后陆鼎原拼着背后吃胡承青一鞭,和胸前中对方两铁指,硬是生生将软剑插进了胡承青的喉咙。
“怎…么…可能…”到最后,胡承青还是死不瞑目的,他不明白自己苦练了十年,又精心策划了数月,怎么还是败在了陆鼎原的手里。
陆鼎原抽出软剑,后退数步,当确定胡承青已经死透了后,终于不支单膝跪地。“主子…”小何子和冬离一齐冲了上去。
“冬离…带人去附近查一下…”陆鼎原靠入小何子怀中,单手压住他撕扯自己衣服欲给自己检查伤口的手“到车里再看。”
“是!”“是。”两人异口同声,行动迅速。冬离留了两人帮忙照顾陆鼎原,其余人分配好任务便四散开去。小何子在另一名属下的帮助下将几近脱力的陆鼎原架进了车厢。
“嘶…”撕开衣物后,倒吸口凉气的是小何子而不是陆鼎原。
“主子…鞭上也涂了毒。”“我知道。”也就是说,他是在明知鞭上有毒的情况下,仍是选择了以伤换命。“怎么?解不了吗?”很淡然的口气,似乎真的解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似的。
“那倒不是,只是三种毒同时作用下,难免有些复杂,恐怕…”小何子皱眉“会让您多受些日子的苦。”“呵…”陆鼎原哼笑,笑声是含在喉咙里的。
“小何子知道主子不在意,可小何子看着主子受苦,小何子难过…”
小何子边说着边处理着陆鼎原的伤,乌黑青紫的伤口让他不禁语带哽咽。陆鼎原早已习惯了小何子的呱噪,闭目养神,也不搭理他,由着他翻弄自己的伤口,一声不吭。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四处探查的人回来了。“主子…”冬离在车外面复命。“怎么样?”陆鼎原等着冬离的报告。
“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之前那些人已经退干净了,也没发现有其余接应的人,只除了这个。”冬离尽责的报告着,只是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含糊怪异。
“嗯?”陆鼎原这才睁眼,便看到冬离打横抱着一团东西,似乎是个男人。一边腿脚向不正常的方向弯曲着,胸腹处有凹陷,浑身脏乱不堪,短发,脸上由于被血和泥沙糊了一片根本看不清长相,而最让人想不透的,是他的穿着。
有人把亵衣穿着出门逛的吗?“啧啧,断了一条腿,胸骨折了两根,损及内府,根本出气多入气少了。”小何子也随着向外望了望,便又呱噪起来。
“你治得?”陆鼎原瞟向小何子。
“这点小伤,在我手下…”小何子哪容得给主子看不起,刚要吹嘘一番,便被陆鼎原一句“带上来”给打断了。“主子?”小何子惊叫,他还在给主子看伤,哪有闲功夫治旁人啊!
“主子,此人来历不明!”冬离也叫,对这个重伤之人的身份并不放心。“带上来。”陆鼎原说完再次闭上眼,表明此事就此决定。
“…”冬离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终是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对于主子,他们太了解了,受了伤的主子是脾气最好也最不好的时候。
说他脾气好,是因为这时候通常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你要什么他都会应你;说他脾气不好,是这时是平时本就不多话的主子越发沉默的时候,谁若在此时惹他不耐,下场通常不会太好。唉!小何子无声叹口气。对主子时不时捡人回来的习惯实在不知该庆幸还是无奈。
毕竟,他们四护法也都是在年幼或落难时被主子捡回来的,他们没有嫌弃或摒弃其他人的权利。可照主子这么捡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小何子帮冬离把人弄进了车,便是一阵浓浓的血腥味传来。
看来,此人出血比他家主子还多呢!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皆是无奈。“冬离,去办你的事吧!”陆鼎原眼未睁,轻声道。
“主子,让冬离护送您回去吧,耽搁不了事的,顶多我们多赶两天的路。”“天下第一鞭”的事已解决完,陆鼎原当然不用再南下。
但他身受重伤,身边又只有个武功稀松的小何子,这让她怎么放心去做任务呢?!
但显然陆鼎原是不会同意的。虽不说,但他们都知道陆鼎原其实是极心疼手下的,十几天的路程,来回又岂是不眠不休两天赶得回来的。
如果真要他们护送,怕是这去任务的十人回程都要豁出命去赶路了。果然“有影在。”三个字就给否了。如果陆鼎原不说,冬离都几乎忘记了“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