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正俊挺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容,仿佛那一刻飞向他的不是子弹,而是他深爱的情人,或是迎面而来的美丽天堂…
因为那笑容是如此温柔和由衷,他几乎不确定他是不是早和什么人商量好了,知道死后可以到达一个全然自由幸福的国度,那是让人嫉妒的轻松安然,在肃森的监狱中如此突兀,却又怪异地和谐。
希尔在他身边站定,杰森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嘴唇颤抖的厉害,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死了,真是皆大欢喜。”乔里冷冷地说,讥讽地看着杰森。
“为什么…值得吗…”杰森喃喃地说,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和不知所措,无助又悲伤。希尔淡淡地说“有些人的尊严比生命重要。我说不准是否正确,但至少值得尊敬。”
没有人动手抬那具尸体,也许因为杰森的表情太疯狂,他只是盯着那尸体,身体像被自己的目光钉住了,一动也不动。
监狱里正是放风时间,清脆的枪声小小中止了一下喧哗。沃夫凛了一下,阴着脸没有说话。米歇尔带着脚镣坐在椅子上,这时突然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
他笑起来“真好啊,鸟儿飞走了!”“怎么了?”听到枪声地林亚斯疑惑地问。德雷尔静默了一下“game over。”
他说,绿色的眼睛像没有边际的晴空。第二天威廉和奥雷回来了,警察们颇有点紧急动员的架式,聚集在孤岛监狱门口。
上面高高架起狙击枪,却又明知不能开枪。威廉一手架着半昏迷的迪尔,向乔里道“给他注射去蛇毒的血清,中毒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快一点。”
他说,看着乔里带着他逃亡失败的同伴离去,知道那家伙已经没事了。“你们居然还回来!”希尔叫道,看着那两个人。他们本来正在严神戒备他们乘三天后来这里的物质运送传逃走,现在他们居然又自动送上门来了!
奥雷耸耸肩,威廉淡淡地说“不及时注射血清他会死的。”蓝色的眼睛坦然地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毫无恐惧或悔意。希尔叹了口气,这就是威廉的作风。
希尔走过去给奥雷带上手铐,威廉怔了一下,他的高中同学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没有带枪,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眼睛里有浓重的血丝,看上去糟透了。
他慢慢走过来,在威廉面前站定。后者疑惑地看着他,那双黑眼睛和他离开时不同,没有残忍和愤怒,有的只是最直接的悲伤绝望。他慢慢伸出手,放在威廉的手臂上,紧紧抓住那布料,颤抖的唇吐出几个字“我干了什么…”
威廉僵了一下,并没有挣开--杰森漆黑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盯着他,那是他的高中同学,哪个曾经善良温和的杰森…“我干了什么?”他的声音大了些,周围一片寂静,他的眉头蹙起来,像是要哭出来“我不知道…”
他说,声音里溢出极致的痛苦!“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想到他那样走出去,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呢!我真的不想他死,我只是…我只是…”
他怔了一下,绝望地啜泣起来“天哪,这些天我对他干了什么疯狂事!他那么温柔的人,他刚来时明明是活生生的…我却把他…我那么折磨他,直到他崩溃,”
他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好像那是他唯一的依靠“我…见鬼,我怎么会有那个该死的权力!我只是个普通的警察,我怎么能主宰别人的生死!威廉,我怎么会对另一个人干出那种疯狂变态的事!
“我只是觉得很喜欢他,第一眼看到他觉得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天哪,可我发疯了吗,我怎么会那么对他!我怎么会…见鬼,为什么…”
他不知所措地说“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和他好好说话,我…上帝啊,我不是应该认识他,然后和他交个朋友吗?我不是该被他拒绝或接受,为此痛苦或狂喜吗?那他就不会死了,他会活着,继续呼吸,那双眼睛至少会偶尔看着我,我其实只要像以前那样…我只要看着喜欢的人就够了…可我干了什么呀!我为什么做出这么可怕的事!为什么这种疯狂事又居然会在世界上、我的同事身边理所当然地发生!”
“这他妈的…是个什么鬼地方!这里…”他捂着唇,似乎想吐“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威廉,威廉,我杀了人!一个无辜的人,我那么喜欢他…我着了魔吗…”
他身体抖得厉害,在他胸前低下头。威廉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慢慢放在他的黑发上,他大约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
“离开这里吧,杰森。”这里…是个魔岛…“你他妈的是不是不想干了,杰森!”典狱长愤怒地叫道,他觉得脑袋发晕,最近事件频仍,让他的血压一路高升。杰森静静地坐在播音室里,黑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某个不存在的角落,巨大的拍门声难以唤起他的注意力。
他抬起头看向门外,黑眸中毫无焦距,仿佛在看着另一个阴冷的空间。外面这会儿已经乐声一片了--监狱的喇叭里理论上不允许放音乐,而这种规章即使违反,就电影的指导来说也更适合犯人们来行使,但现在这么干的却是个警察,这让典狱长一阵脑袋发晕!
昆斯撞开门,准备关掉那该死的公然违规的喇叭,杰森愣了一下,像活过来一般突然跳起来,用力拉住他“别关,昆斯!”他大叫道,向怒气冲冲的典狱长哀求“让我放完这首曲子,求求你!”
“你在发什么疯!”典狱长叫道,那男人眼中哀求悲伤的光芒是如此深重,那种绝望的冷意让他收敛了一点怒火。“他…喜欢这曲子…”杰森柔声说。
那天那人在黑暗里轻轻地哼着它,他眼中微微的亮光,柔和的唇角…而他呢,他实际打那以后一直在无意识地寻找那个人哼出的曲子,而当他还在他身边时,他却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想找到它。
“我在…帮他送葬…”他轻轻地说,像怕声音大些会惊动什么地柔和,黑色的眼睛望着另一个空间,那是一种不能自拔的悲哀。监狱里,犯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音乐惊动,纷纷抬头。“这是什么曲子?”林亚斯问。
“是关于快乐和自由的曲子。”德雷尔笑道。沃夫瞪了他一眼,前者无辜地看回去。奥雷停下工作,抬起头“莫扎特。”“安魂曲。”威廉说。米歇尔正在单间里和他死去的狗聊天,对外面的变故充耳不闻。
“你说会有很多人死?”他柔声说“那我们该做什么呢,白克?什么,安魂曲?”他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温柔笑起来“不,这不是安魂曲,白克,它没有安抚任何灵魂。鸟儿已经不在,不安生的,只有活人而已。”
***卫森盯着镜子,上面映出一个人影。太长没有打理的长发披散到肩膀以下,黑水晶般的双眼嵌在一张精致清秀的脸上,苍白的唇显得那病美人般的小脸楚楚可怜,现在正以一种惊骇欲绝的表情盯着什么,活像见了鬼。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手,镜中人也抬起手,他慢慢伸出手,镜中的人也动了,直到他们的手共同触到一面冰冷的玻璃墙。巨大的电流击中了他的心脏,他感到呼吸困难,两腿发软,用手扶住桌子才站立得住。
“不…”他发出轻微的呻吟“不!不!”他大叫,用手撕扯着自己的长发和精致的脸蛋,镜中人同样尖叫着,进行着自残行动。他慢慢跪下身子,有些想干呕,疲倦很快降临了他的身体,太久的昏迷让他身体虚弱。
他捂着嘴,抑住不住全身神经质地颤抖。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么疯狂诡异的事怎么降临到他身上!这只应该出现在荒诞小说里!他见了鬼?!或者这叫现世报?对他一切所作所为他的见死不救杀人越货不知怜悯的报应?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卫森,仔细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的记忆是…帕尔沃--他boss的那个宠物男孩逃走了,他获得消息他逃到了美国,于是就派自己来带回那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当然是活的,他还要回去好好教训他。
他成功把他带了回来,帕尔沃平时管那孩子叫斯诺,是雪的意思,那是个有着白皙皮肤的漂亮的小家伙。
他理解他的行动,帕尔沃那个性虐待癖的嗜好有时连他都觉得汗毛直竖!光是用想的他都不愿去猜测斯诺会有什么待遇。他理解那孩子总在试图自杀,但他可不能让他死了,不然帕尔沃会宰了他!
可是在半路上…斯诺居然去跟他抢方向盘,他难以想像他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力气,也许因为那疯狂的恐惧逼迫出了人的潜力。接着…车子冲下了悬崖!可是他还没有死,他有感觉能思想,但问题是…这张脸不是他的,是斯诺的!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迅速翻起衣服的下摆,他的腹侧什么也没有,光洁平滑。--这是他自己的身体!斯诺的腹侧被他的boss纹上了一条黑蛇,小腹的纹身特别困难,也更性感。
他记得那黑蛇扭动时的情景,虽然对男人不感兴趣仍有时让他身体发热。他长长松了口气,脱了力般靠桌子坐下,森冷的寒意渐渐退去,这还是他的身体,没有发生电影里灵魂错体那种鬼事情!当然不会,那是群神经病编出来的!
可是他怎么会变成了斯诺的模样?卫森想,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显然是间医院,至少他确定不是他老板的囚室--否则他才真是冤死了。
病房很大,里面大约有十张床位,其中三张躺着昏迷不醒的病人,只有他的对面放了个镜子,天知道他们干嘛放镜子,他一坐起身就看到那东西里头映着张可怕的脸。
显然他没有死,他落下悬崖后被人救了,之后一直躺在医院里,从身体的虚弱程度来看他躺的不下两年。
他吃力的抬起手,纤细的腕子,削瘦的身体,这让他看上去更像那个小男宠了。卫森迅速分析出情况,显然,他被整容了。医生做的十分好,他几乎都相信自己变成斯诺了。
究其原因,应该是他的车落下悬崖时不幸毁了容,而他的皮夹里放了张斯诺的照片,这是他离开时帕尔沃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