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德因为放心不下比利一直留在实验室陪着他,而希文则因为有紧急事务要处理不得不先赶回联盟总部。不过走之前他把萨兰留了下来,比利现在状况不好,克雷德身边离不开人,还有卡捷琳娜的事需要从长计议。

在希文离开前,让萨兰感到意外的是亚斯特雷竟然单独把他约到一边,说是有话跟他说。

他们父子两人打从相认之后,不是斗嘴就是动手,几乎没有给过对方什么好脸色。不过萨兰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再刻薄自己儿子,心里也还是疼爱他的,就是不知道亚斯特雷什么时候能真正接受他。所以当亚斯特雷突然喊住他说有话跟他讲,萨兰着实有些意外。

所以这熊孩子该不会只是想找个四下没人的地方跟他约个架吧。那我是让他一只手还是直接按在地上摩擦?

希文乘着私人飞船先行了一步,留下亚斯特雷和萨兰两个人站在亚拉腊山的观景台一起目送希文的专机消失在云海之中。上一次萨兰来到这个观景台还是和希文一起坐在这里看日落。那时候圣瓦隆还不是联盟的权力中心,站在这里俯瞰四周还没有那么多密集的高层建筑遮天蔽日。现在整个中心城的繁华尽收眼底,仿佛相隔这么远都能感受到脚下的喧嚣。

两个人难得平心静气地走到一起,虽然萨兰不想打破这份难得的平静,但是他看得出亚斯特雷是憋了什么话想跟他说的。

而且,根据他的猜测,不是关于希文,就是关于比利。

也有可能是两者兼而有之。

萨兰看人的眼光很准,之前他就察觉到亚斯特雷看比利的眼神不太一样。其他时候的亚斯特雷就像是一柄无鞘的利剑,仿佛只有希文一个人能够驾驭得住他,他不会把其他任何人放在眼里,也不会被任何无关紧要的事分散自己的注意。

但是对于他来说,比利并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撇开他们之间那四分之一都不到的血缘关系,真正能够引起亚斯特雷注意的原因是他们是同一类人。

萨兰太理解那种同类情感了。这种情感只有同为异类的人才能够体会得到。

对于亚斯特雷来说,比利是‘唯一’的同伴。那种感情不能用简单的亲情,爱情,友情或者别的准确的字眼来定义,但那是灵魂深处的一种认同感。

“你不会就是来找我看风景的吧。”

两人沉默地在观景台上并肩站了片刻之后,还是萨兰先一步开了口。亚斯特雷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个难缠的怪胎,但是在萨兰眼里不过就是个因为童年家庭不完整而个性有点偏执的熊孩子,不过以希文的性格能把他养成这样其实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亚斯特雷说话前先给自己点了根烟,结果这烟才刚抽了一口就被萨兰给拔了下来:“小孩子,抽什么烟。”

他说着,自己倒是顺理成章地抽了起来。亚斯特雷斜着眼睛瞥了瞥他,小声嘟囔道:“大爷赏你的。”

“我听力很好的。”

萨兰被他这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把烟从嘴里拔了出来,用一只手撑在围栏上侧过身看着亚斯特雷:“来来来,有什么心事说给爸爸听听。”

“……”

亚斯特雷想把他从这里推下去是真的。

“关于比利的事?”

亚斯特雷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开始若有所思地把玩手里的打火机。

“当年卡捷琳娜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说她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其实也不为过。”

萨兰抬起头看向亚斯特雷:“所以,比利是我的责任,我有责任救他。”

“希文呢,他不是你的责任吗?”

亚斯特雷这句反问让萨兰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语气惊喜道:“你是在担心我?”

“我是担心希文。”

亚斯特雷恶狠狠地朝天翻了个白眼,但是那副竭力做出来的不屑表情在萨兰看来却是可爱的不行。

“你怕我不能平安回来?”

“我是怕希文……”

亚斯特雷说着一把抓住萨兰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虽然我无比希望你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比希望你最好五年前就死了,但是希文他在乎你,他等了你五年,五年里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他都在等你。”

萨兰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话会从亚斯特雷的口中告诉他。

“该死的,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亚斯特雷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失态,又猛地一把推开萨兰,慌忙把身体转了过去。

“所以你是不希望我离开希文对吗?”

萨兰从亚斯特雷的背后走上前来,他举起手在对方的肩膀处迟疑了片刻之后,试探着将手落在了对方的肩上。

亚斯特雷本能地躲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让那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真的很讨厌这个男人。

讨厌的要死。

“对于希文来说,你是无可取代的。”

“对他来说,你也是无可取代的,乌利亚。”

“那不一样。”

亚斯特雷认命地叹了口气:“应该留在他身边的人是你。”

“乌利亚……”

“虽然我无比讨厌你,但是你回来了,我看得出希文他很开心。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那么轻松的样子,这五年来他一直都活得很累,佛提娜跟我说真的很怕哪一天他对这一切厌恶了就会突然离开。”

“他就像是一根绷紧了随时会断的弦,虽然你是你亲手造成了这一切,但你是他唯一的救赎。如果你再发生什么危险,他肯定也会……”

“伊斯科不是说了吗,无论做好多么万全的准备,风险一定会有的,但是我们的赢面很大,值得放手去赌一把。”

“希文赌不起的。”

亚斯特雷打断了萨兰的话:“如果不能保证百分百全身而退,你不能去冒这个险。所以你不能去,我去。”

“什么?”

萨兰被他的话惊得头皮一麻。

“你没听错,我是说我去。”

亚斯特雷看着萨兰,目光里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

希文临时赶回去是因为之前曾经突然出现过的帝国幽灵舰队又一次出现在了距离圣瓦隆星三千光年外的塔格木星团附近,出现的时间很短,舰队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消失的无声无息了。

不过这一次他们距离圣瓦隆星的距离比上一次又短了许多,而且信号在雷达上一闪而过,几乎快到无法捕捉。

一次出现可以说是意外,两次那就要引起重视了,因为如果再出现第三次,那恐怕就是联盟空间防御系统的重大漏洞,竟然能让敌军舰队一次次地长驱直入,这可是足以葬送整个联盟的致命性错误。

与之相比起来,特洛林的麻烦都算不上是麻烦了。

而且眼下比利的是也很棘手。

希文在会议结束后,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天空之穹之下,四周的全息投影都已经关闭,穹顶上的星辉照耀在会议室的中央,希文置身在这片星光之中,有些困倦地靠在椅背上小憩了片刻。

从前他的精神永远都是时刻紧绷的,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但是现在似乎只要想到那个家伙在身边,好像就可以容许自己稍稍放松一点。

这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态,他明明不是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这些年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独撑大局,现在他回来了,就好像忽然心里有个着落,身后有了退路。

希文不知不觉地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直到他忽然感觉有谁的手指轻轻按在了自己的两侧的太阳穴上,按压的力道不轻不重,舒缓又温柔,让人顿时感到身心一阵舒畅。

“累了怎么不回去休息。”

“克雷德那边怎么样了?还有,你进门怎么不通报一声……”

“我通报了,你睡着了……”

萨兰目前还是以军医官的身份留在希文身边,联盟上下谁不知道他是元帅身边的大红人,他要去见元帅谁敢拦他?

“我下次会注意。”

听到萨兰老老实实委委屈屈地承认‘错误’,希文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他这一笑萨兰才反应过来,从后面一把搂住希文的脖子,在他颈项边用力蹭了蹭。

“希文你学坏了,你吓我呢。”

“我不想把你变成第二个亚斯特雷。”

“哈?”

因为他对亚斯特雷的过分溺爱,现在联盟上下到处都传扬着他们父子之间莫名其妙的‘绯闻’,虽然他本身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但事实上也的确给亚斯特雷的名誉带来了伤害。

而且短期内,这个误会还没有办法澄清。

“哈哈,你是怕别人把我当成是媚主惑上的妖妃吗?”

希文瞪了他一眼,推了推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对方却干脆抱得更紧了。

“克雷德当初跟我说你独宠亚斯特雷的时候,我吃了好久的醋。这误会也太大了。”

“是你自己白痴。”

这五年来无论发情期到来时有多么难熬,希文都从来没有动过要去寻找新的伴侣的念头。因为他明白,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萨兰值得他动心了。

“对,我就是星际第一号大白痴。我竟然让我心爱的人苦苦等待了这么久……”

“别自作多情了,我才没有……”

希文话音未落就被萨兰用手轻轻托起了下巴,他柔软的金发拂过希文的脸颊,喷薄着的灼热呼吸封住了他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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