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寂寥,一道人影飞快的自北境城内的街道穿梭着,顺着吴三娘在地图上标出的路线,叶珺棠很快便出了北境城。

然而在踏入西郊树林的时候,叶珺棠愣在了原地。

眼前是十一位身着蓝袍银甲,绣着枭羽纹饰的小将,早已在林中牵了马等候着她。

“郡主!”一见到她,众人纷纷单膝下跪。

“你们……”叶珺棠动了动唇,捏了捏腰间佩剑。

“我等知晓郡主定是要回京城的,枭羽卫愿誓死追随郡主!”江昱沉声开口。

叶珺棠略一错愕,她松开佩剑,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道:“你们可知我是回去作何。”

“知道。”江昱回道。

“你们便不怕背上千古骂名?”叶珺棠道。

“我等皆为郡主所救,生死早已托付于郡主,若不能为郡主而战,我等活着还有何用,何况我等自是信任郡主,郡主此举,定然是有所缘由!”江昱回道。

说不感动都是假的,这短短几天叶珺棠尝过太多辛酸,如今他们却还愿意跟自己一起,哪怕不知道真相,对自己亦是不离不弃。

叶珺棠上前两步,向众人跪了下来。

“郡主!”“郡主您快起来,使不得!”

一众人见着,连忙劝道,却被叶珺棠抬手打断。

“诸位兄弟信我,我亦不会辜负你们,此事虽是我私心,但我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叶珺棠道。

“凡人皆有七情六欲,郡主您也是人,也该有自己的私心。”温蔺道:“我等追随您,便是您的人,您要做的就是我们要做的,只要您满意,我们便满意。”

叶珺棠眸光动了动,江昱却是冲叶珺棠重重磕了一头道:“阿离不懂事,郡主仁心不与她计较,还叫她后半生享了清福,我在这叩谢郡主。”

叶珺棠连忙将人扶起,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扫了一圈,看着这些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叶珺棠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意。

“谢谢,谢谢你们。”

她嗓音有些哽咽,她吸了吸鼻子随后道:“事不宜迟,赶紧离开,萧衍估计也要发现我不见了,不能辜负了那吴三娘的一番好心。”

“好。”众人应声。

……

亲卫将消息传到萧衍耳中的时候,意外的没看到自家将军大发雷霆。

萧衍倚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可有留下东西?”萧衍道。

“郡主确有留下一封信。”亲卫连忙递上一封信,上面写着萧衍亲启。

萧衍捏着信,气的冷笑一声,却还是伸手打开了信封。

信纸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可却叫萧衍差点跳了起来。

【纪凌乃是卫国公嫡女,卫宁。】

萧衍将那封信纸翻来覆去看了许久,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的时候,萧衍却是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萧家与卫家乃是世交,说起来,萧衍与卫宁还是同一年生,萧衍生的早,少时两人还是玩伴,卫宁咿呀学语时,还脆生生的叫他哥哥。

萧衍如何也想不到,在他自己口中十恶不赦甚至死了活该的大恶人,竟然是少时那娇俏可人会笑着唤他“哥哥”的少女。

萧衍一时间思绪纷杂。

当年卫国府出事,萧家远在边关未能出手相助,这一直是萧城老将军的心头病,为此一直在自责,好不容易有了卫家人的消息,竟然还跟纪凌惹上了关系,甚至人现在还死了。

萧衍顿时有些气恼,看叶珺棠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且与纪凌还谋划了什么,难不成他真的误会纪凌了?

仔细想想,如果纪凌真的是卫宁,那她留在纪安身边无非是有两种可能,一种贪生怕死,贪慕虚荣,而另一种,便是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的准备复仇。

以叶珺棠的秉性,若那纪凌真的是第一种人,叶珺棠定然会对此人深恶痛绝,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甚至……还暗生情绪。

那结果就只可能是第二个了。

萧衍死死攥着信纸,片刻后,将信揉做一团丢入了不远处的火盆,待其燃烧殆尽后取了大氅大步出了房门。

从北境一路快马加鞭,仅用了七日,便赶回了京城。

枭羽卫等人本以为叶珺棠回来的第一时间会回将军,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叶珺棠回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来到皇城门口,击响了那面百年未曾想过的鸣冤鼓。

京畿皇城的鸣冤鼓多年未曾响起,此刻陡然被敲响,引来不少人围观。

看着眼前一身素白衣衫的女子,奋力敲着眼前的大鼓,不少人指指点点着,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

叶珺棠的举动,很快传到了女帝耳中。

“你说什么?今天回来了?”女帝看着底下下跪之人,眉梢微皱。

“是,外面敲响鸣冤鼓的就是叶郡主。”女帝的随侍张公公说道。

“她从塞外回来,听萧老将军说还病倒了,回来了不好好休息,怎么敲起了鸣冤鼓?”女帝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候在两旁的宫女连忙上前为人披上大氅。

“宣吧。”女帝说罢,大步向不远处的轿撵走去。

无人察觉,她藏在袖袍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奉天殿前,百官集会,不时间窃窃私语,讨论的都是关于敲响鸣冤鼓的叶珺棠的事情。

叶老将军也在人群中,熟悉的人上前询问是何情况,奈何叶振也是也是一头雾水。

众人不知所措,便听得一声尖锐的唱礼。

“陛下驾到!”

众人纷纷归位,下跪齐齐唱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帝扬首而来,于龙椅上落座,淡声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众人起身。

女帝看了眼身侧的张公公,张公公领会,向外告唱道:“宣,击鼓之人觐见!”

很快,一袭素缟叶珺棠大步而来,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来到点前,一撩衣摆下跪道:“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爱卿,你为何击鼓鸣冤?”女帝起唇,盯着叶珺棠问道。

“微臣是为十九年前,卫国府一家惨案鸣冤!”叶珺棠跪在那,不卑不亢的开口。

她话音一落,却是引起一片哗然,卫国公府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十九年,不少人都已经忘却,当初被以谋逆抄斩的卫国公府,如今这叶珺棠难道是要为卫国府翻案?

众人面面相觑。

女帝闻言,看着下方跪着有些单薄的女子,抿了抿唇道:“那你可知,击鼓鸣冤是要领杀威棒的。”

“臣,愿领!”叶珺棠抬眸对上女帝的双眸,坚定不移。

女帝抿唇,随后起身道:“既然如此,叶郡主便下去领五十杀威棒,此案由刑部大理寺重新主审,叶珺棠,此案既然是你要翻,便由你主审,你可接受?”

“臣,谢主隆恩!”叶珺棠重重一叩首。

女帝瞧着她,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下去领杀威棒吧,回去后好好休养,养好了,再查案!退朝。”

“恭送陛下!”

女帝走后,叶珺棠来到了大殿外的广场上,行刑之人已然准备好,叶珺棠没有任何犹豫的便趴在了木椅上。

“叶郡主,得罪了。”小太监说道。

叶珺棠摇手,没有说话。

五十杀威棒,寻常人挨不过二十下便早已承受不住,而叶珺棠这五十杀威棒下来,却愣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生生挨到最后,臀部早已皮开肉绽,最后结束时,是枭羽卫的人将她抬回了府上。

迷糊间,她亲眼看到了这些汉子们红了眼,回到府上的时候,伴随着叶振的叹息,朱雨薇的哭泣,叶珺棠昏睡过去。

叶珺棠的身子早已亏空,若是搁在往日,这区区五十杀威棒下来,叶珺棠第二日便已然没了事,奈何她自打从蒙古回来后先是气急攻心睡了五日,再接下来又是生生饿了三日,接着赶了七日的路,到了京城却连休息都未曾休息便去皇宫门前敲响了鸣冤鼓。

白太医来看时,深深叹了口气。

道是叶珺棠若非是心中有执念,恐怕此刻早已断了气。

便是再铁的身子,也经受不住这般折腾,若是放在平常人身上,此刻怕是早已没了气息。

朱雨薇听完,差点昏了过去,还是朱宛筠手快将人扶住。

“阿娘莫急,阿姐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朱宛筠宽慰道。

“造孽啊,阿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呀。”朱雨薇抹着泪,抽泣道。

叶振也不好受,但见朱雨薇这般哭着也不是一回事,便冲朱宛筠道:“你阿娘身子不好,你先带她下去休息。”

“是,义父。”朱宛筠应了一声,随后冲朱雨薇道:“阿娘,咱们先去休息,不然阿姐醒了看您这样,她该是心疼了。”

目送朱宛筠扶着朱雨薇离开后,叶振巡视了一圈屋中的枭羽卫,道:“阿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枭羽卫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将。

叶振拧眉,刚想开口却听得叶珺棠的声音虚弱的响起、

“爹,与他们无关。”

叶珺棠醒来,屋中众人顿时有些激动,白太医为人把了脉,确定暂时无事后松了口气。

“有劳白太医了,薛泽,你们送白太医离开,我有话要对爹说。”叶珺棠开口。

薛泽闻言,扫了眼叶振,见人点了点头,便带着枭羽卫同白太医离开。

屋中只剩下父女二人。

“说罢。”叶振看向她。

叶珺棠眼睫颤了颤,随后抬眸看向叶振,苍白的唇动了动。

“爹,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想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请你们自行想象一下叶老将军一脸懵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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