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席卫国夫妻翻来覆去睡不着。
姜文英轻手轻脚起来开灯,席卫国看了眼熟睡的儿子,也起来了。
“卫国,你说该怎么办?”
他们夫妻愁眉不展,烦恼的深夜起来聊天。
“唉!我明天再去打听打听。”
席卫国唉声叹气,担忧眼前的困境。
“张大姐都和我说了,厂里现在接不到订单,我们都没活做了。”
姜文英抿着唇,摸了摸席灏铖有些微汗的额头,眼里脸上也全是担忧。
“我们厂情况也不太好,实在不行也只能另谋出路,我就不信我们有胳膊有腿还能饿死不成。”
这夜谈话后,他们夫妻经常谈论厂里事,两人总是皱着眉头露出担忧,有时担忧的忘了避开席灏铖。
席灏铖大概猜到是什么事,如果这件事也对上了,包括他已知的那些历史,这个世界与他曾经生活的世界轨迹几乎一致。
他已经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
“爸妈,如果真下岗了,你们打算做什么?我还在读幼儿园,还有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要念,需要好多钱。”
这是一个不好的时代,经济制度改革,全国性下岗,工厂破产工人丢饭碗。
这又是一个充满契机的时代,到处都是被逼绝境逢生的契机。
只要能抓住某一个契机,他们家就能做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
席灏铖在心里盘算。
席卫国怔了怔和姜文英对视一眼,摸着儿子的头。
他们儿子聪明成熟,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种话就足以说明,他们相信儿子能念到大学,决不能给儿子掉链子。
“灏铖放心,就算爸妈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也会供你一直读书。”
话简单,但现在他们确实没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将来更是不知,愁眉没办法舒展。
“我不要,我要爸妈都吃饱,还要我们家每天都能大鱼大肉。”
他要这个家富起来。
席灏铖一脸天真的看着父母,席卫国和姜文英脸上都露出勉强的笑。
“一定可以,去做作业吧!爸妈出去有点事。”
————
下岗的风一直在吹,还没定下来。
席卫国和姜文英缓了口气,还没有决定好下岗再就业的事。
有件事发生的始料未及,席灏铖得知情不自禁露出笑意。
“你这孩子,依依都要走了,你怎么看起来很高兴似的。”
饭桌上席卫国说起张小曼下岗要带尹依依找尹建军,随军去部队的事,席灏铖听了一耳朵,被席卫国用筷子打头。
“没有。爸,小曼姨和依依什么时候走?”
尹依依那个家伙总喜欢粘他,他一不顺意,尹依依会哭闹还会告状。
还有那件事,席灏铖一直都不喜欢尹依依,知道尹依依要走确实挺开心,迫不及待盼着她们快去随军。
“不知道,你尹叔叔写申请了,说是申请还没有批下来。灏铖,依依要走了,你这些天多陪陪她,进了部队回来趟难,会有好久都看不到她。文英,改天你带两个孩子去照相馆照几张相。”
父母表情严肃,很郑重,席灏铖不敢露出笑,埋头大口吃饭。
————
难得这次席灏铖听进了父母的话,待尹依依态度好了很多,不踢球陪她玩。
“依依,铖哥哥今天不踢球,带你去玩好玩的。”
席灏铖牵着尹依依,尹依依高兴的抱着席灏铖的胳膊蹦蹦跳跳。
一旁的小胖一脸期待的看着席灏铖,也想去那个好玩的地方。
“小胖,你去不去?去就回家拿个小桶来,我们今天去抓蝌蚪。”
前些日子下过一场大雨,有些地方积水了,昨天席灏铖路过,发现有个地方有不少小蝌蚪。
说起来尹依依上幼儿园后,虽然每天放学都跟着他,他却从没带尹依依真正玩过。
临走前,席灏铖想给尹依依留下些属于孩童的快乐回忆。
“好,我这就去,你们要等我。”
小胖跑着离开,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
席灏铖好几次丢下他只带尹依依玩,小胖担心席灏铖又会丢下他。
“你快点,我们等你。”
听到席灏铖的喊声,小胖撒欢的跑。
席灏铖摸着尹依依顺滑的发丝问她。
“依依,你爸爸有寄信回来吗?”
想到即将离别,席灏铖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但更担心是空欢喜一场,有些心急。
“有,有好多。”
尹依依两手拉长,比着。
“你爸爸最近信里都说什么了?”
席灏铖的问题超过了尹依依的认知,她答非所问,心里惦记着席灏铖的话。
“铖哥哥,蝌蚪是什么?”
席灏铖揉了揉尹依依的头,给尹依依科普。
“蝌蚪就是青蛙宝宝。”
他难得耐心解释。
“青蛙宝宝又是什么?”
一个问题问起来,接着又是一个问题。
“青蛙宝宝是蹦蹦的孩子,蹦蹦是一种绿色会蹦来蹦去的小动物,一会儿我们到地方你就能看到了,不许再问我了。”
板着脸吓的尹依依不敢再问,席灏铖抱了抱尹依依。
“依依,铖哥哥不是凶你,一会儿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跟尹依依解释不清,席灏铖投降认输,他科普实在不行。
尹依依笑了,抱着席灏铖头顶着席灏铖的脸摇来摇去。
“铖哥哥,铖哥哥…”
席灏铖很少这样和颜悦色,尹依依高兴的不停叫他名字。
“好啦好啦!小胖来了,我们去抓蝌蚪咯!”
————
“那里,那里。”
“这里,在这里。”
一行三个小朋友来到有积水的深坑旁,席灏铖不许两个孩子动手,他答应了帮他们抓蝌蚪。
尹依依和小胖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让,都要席灏铖抓他们看到的蝌蚪。
“小胖,依依是妹妹,我先帮依依抓。”
席灏铖拍着小胖的肩膀,似大人口吻,小胖不愿意。
“不要,她又不会玩,我要抓回去养起来。”
小胖拉着小桶提手,不让席灏铖去尹依依那边。
尹依依过来帮忙,拉着席灏铖走。
“铖哥哥,快点,它们要游走了。”
小胖用力拉了拉。
“席灏铖,我这边多。”
再这样下去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席灏铖板起脸。
“都松手,先依依再小胖,不行我们就回去。”
尹依依一向怕席灏铖,席灏铖这么说尹依依先松手了。
席灏铖瞪了眼小胖,小胖瘪着嘴,不情不愿。
“我和你一起去。”
他帮席灏铖提着桶,和席灏铖一起跟着尹依依过去。
尹依依高兴的眼睛都要笑没了,拉着席灏铖走。
这个深坑不小,积水还挺深,里面蝌蚪不少,有不少都已经长出腿了。
席灏铖舀了小半桶水起来,里面有不少蝌蚪。
尹依依和小胖围着桶看,头碰了头,又吵起来了。
“这是我家的桶,不许你看。”
小胖推了推尹依依,不许尹依依围在桶边。
“这是铖哥哥抓的,不许你看。”
尹依依也推了推小胖,没有推动,她委屈的找席灏铖。
“铖哥哥,他不许我看。”
委屈的小脸皱在一起,嘴撅的能挂油壶。
“小胖,你是哥哥应该让着妹妹。”
小胖不依,霸着桶就是不让,席灏铖和他说悄悄话。
“你先让依依看,这桶蝌蚪都是你的,一会儿我和你一起提回去,全都给你养。”
小胖开心的眉飞色舞,席灏铖接过桶提给尹依依,陪着尹依依。
“你看,这些就是小蝌蚪,小蝌蚪小的时候没有腿,只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它的尾巴一摇一摆就是在游泳。等它长大了一些,就像这只,它已经长出了两只后腿,两只前腿依稀也长出来了,再长大一些,它的四肢全长出来了,尾巴就会…”
席灏铖耐心给尹依依讲解,小胖忍不住过来,站在尹依依身后朝桶里张望。
他踮着脚没站稳,倒了下去。
席灏铖抱住尹依依避开,装蝌蚪的小桶被小胖挤倒,蝌蚪洒出来在地上不停的摆尾挣扎。
小胖和尹依依又吵起来了,小胖指着尹依依说她。
“都怪你,你要赔我。”
尹依依瘪着嘴摸地上的蝌蚪。
“怪你,都怪你。”
她扭着头说小胖,小胖冲过来要凶她,被席灏铖拦住。
“都别吵,我再去抓。”
席灏铖一手提桶,一手牵尹依依,重新回到深坑旁。
小胖跟过来,在席灏铖身后对尹依依做鬼脸,尹依依瘪着嘴告状。
“铖哥哥,他,他…”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小胖脚步慢下,装模作样看水里的蝌蚪,席灏铖摸着尹依依的头,笑了笑。
————
席灏铖今天脾气出奇的好,带着两个孩子玩了许久的蝌蚪。
天色渐暗,有大人喊孩子回家吃饭,席灏铖帮小胖提桶回去,牵着尹依依送她回家。
“依依,你都上幼儿园了,不能再向小孩子似的总是告状,与小朋友之间的问题要自己解决,也不能动不动就哭。”
想到部队上的生活,席灏铖有些为尹依依担忧,他谆谆教导。
尹依依懵懵懂懂,望着席灏铖眨巴着眼。
“铖哥哥…”
席灏铖摸着她的头。
“我说的话你要记住,你是军人的孩子,要坚强些,有时间就回来,铖哥哥再带你玩。”
想到离别,席灏铖突然有些多愁善感。
不过尹依依感受不到,她心里只有蝌蚪。
“铖哥哥,我明天还要抓蝌蚪。”
送小胖回家,尹依依拉着桶不肯松手,吵着也要养蝌蚪。
席灏铖劝不住,小胖掰开她的手跑回家锁上门,尹依依为这事又哭了,哄了好久。
好不容易哄好了她,席灏铖耐心温柔的继续哄。
“明天铖哥哥带你去玩其他好玩的,蝌蚪喜欢在水里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们就让它在那里长大,它们长大了会跳出来,吃好多喜欢咬依依的坏蚊子。”
今天的席灏铖特别不同,也许尹依依感觉到了。
送她回家,她拉着席灏铖不让走。
尹爷爷一个眼神,吓的尹依依松手,尹依依看着席灏铖依依不舍。
席灏铖挥了挥手,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