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柏从警察局里走出来的时候,临近傍晚的天空洒了层银纱,披在肩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如水的月光柔和了元柏的五官,就连跟在元柏后面的黄毛看了,也一时噤声,没了话茬。

隔了一会儿,黄毛才重拾自己的声音,对着元柏比了个侮辱的手势,“元柏,你给我记住,竟然无耻地报警,今天这笔账,以后我一定会跟你算的!”天知道元柏到底欠了他多少账。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警察听见了他这话,咳了咳,提醒道,“小同学,刚才在警局认错态度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又这么暴躁?你再?这么下去,我只能请家长了。”

黄毛也是荔枝中学的学生,叫童纳,平日里跟元柏不对付。他被警察又训了一顿,元心就站在旁边看戏,等警察说他们可以走了。

童纳跳下警察局的台阶,狠狠剜了元柏一眼,不过不再?冲元柏叫嚣,毕竟刚才那三千字的检讨书还写得他手腕发麻。要不是他已经成?年了,说不定还要请家长,他不敢想象,要是真需要家长来接人,他会落得个什么境遇,说不定他妈二话不说就往他屁股上招呼几掌,还要不要面子了啊!

“行,我记住了,再?见。”元柏看上去心情倒是不赖,丢给了童纳一个“再?见”的眼神。等他向前走的时候,也发觉手腕发麻。

一想到罪魁祸首应该已经回家去了吧,他就忍不住想笑。

童纳有?些发愣地望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人好没规矩。

他们两人是敌人,怎么还带说再?见的。

现在的敌人这么、亲民的吗?

索性警察局离学校很近,元柏家离学校很近,两两相加,回家的路并没有太远。

等元柏走到家门口,发现有个家伙倒在他家门口台阶上。那家伙戴着一顶黑帽子,靠在大门上,紧闭双眼,长睫温顺,似乎睡得还挺香的。白穷的长相有些偏向于柔美,此刻戴着帽子,将光头给遮住了,那道好看的弯眉像是用狼毫细细勾勒而出的,看上去有点说不出的脆弱。

他以为小白回家去了,没想到回的是这个家。不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家的?

而且都到了门口,还不知道敲门进去,元柏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顺手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小心翼翼将白穷抱起来,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白穷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个聊天页面,元柏看了一眼,发现是白穷跟陈从的聊天记录。

原来是陈从把自己老大的地址给暴露了,还追问白穷要他老大的地址做什么,结果白穷什么都没回,陈从就在那边数落他的不是了。

看完这聊天元柏只想笑,只不过此时软香在怀,他就没找陈从麻烦了,姑且这也算陈从干的好事了吧。

他抱着白穷回了家,里面安安静静客厅连个灯都没开。

外婆看起来是睡着了,她老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在外面闲逛的元柏。

元柏踢开自己卧室半掩的门,将白穷放在床上。人刚一放下,放在白穷背下的手还没取出,他有?所?感应地动了动身子,元柏没敢动弹,怕把他吵醒了。

等过了半响,白穷的呼吸平缓,元柏才敢抽出略为发麻的手,轻柔地将白穷的外套给脱下来。一系列动作结束,白穷没被吵醒,元柏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看着白穷的睡颜,他又有?点无奈,这人怎么就睡得像猪一样。

“老元。”睡梦中的白穷嘴唇动了动。

元柏戳了戳白穷的腮帮子,无辜地笑道:“在梦里都惦记着我呢?”

第二天白穷醒来就看见元柏睡在自己身边,只觉得无比怀念,忍不住摸了摸元柏的脸。

这一摸不得了,可把元柏整醒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元柏涨红了脸,急急忙忙推开他,下了床直奔厕所?,扎进去以后半晌才出来。

白穷似懂非懂地望着他,睡眼朦胧地走出去,恰好撞见了从厨房里出来的外婆。

外婆碗里端了几个馍馍,看见白穷有?些惊喜,“你不是之前在医院看见的那个小孩吗,怎么上这儿来了。”

“外婆,”白穷可是一点也不认生,“我现在跟元哥是哥们!”

“好,好,我就知道你跟小元能成朋友,你们俩都是很好的孩子,”外婆眯着眼睛,脸上仿佛笑开了花,“来,小白,吃馍馍。”

看见元柏的外婆,白穷就想起自己奶奶来了,话说他重生回来还没去看过最疼爱他的奶奶,简直是没良心,这周耽误了,下周他一定要回去看奶奶。

他津津有?味地吃着,和外婆一应一答,在这个家度过愉快而短暂的周末。

周一上学,元柏在校门口被人堵了的消息传到陈从耳里。

陈从问:“老大,听说有?人堵你?”

元柏头也不抬地问:“听谁说的。”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听说有?个不长眼的家伙报了警,童纳还扬言要找出那个人,给他教训。”

元柏“哦”了一声。

陈从压低声音问:“我们要不要找人?”

元柏笑了笑:“找什么找,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学习了。”

陈从嫌弃地看了他老大一眼:“老大,你果然是变了。”

白穷看似在做作?业,实则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陈从上完厕所?,洗了个手,一边甩水一边走出来。

白穷和他擦肩而过,小声地说,“过来。”

过去还是不过去呢,这是一个问题,陈从是很不想过去的,可最近老大和白穷的关系越变越好,他害怕自己得罪白穷,到时候白穷在老大面前说自己坏话,因此他只能不情愿地跟白穷来到走廊尽头。

白穷转身望向陈从,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看起来极灵动。走廊尽头横了根树杈,树叶籁籁作?响,白穷问他,“有?哪些人看不惯元柏?”

“啊?”

“有?哪些人看不惯元柏,告诉我,我来解决。”

白穷的态度实在是太嚣张了,嚣张得陈从都叹为观止,这问题他可太知道了,他将对元柏抱有敌视态度,并且也曾和元柏打过架的不良少年,列了个名单交给了白穷。

这个名单还挺长,不过也仅仅是领头的那些人,要是将那些虾兵蟹也记录在案,那就数不胜数。

“白哥,我们带多少人去合适?”陈从偷偷问。

白穷轻笑:“我一个人去挺合适的。”

中午吃完饭,有?午睡时间,白穷住校,就在寝室睡。元柏的家离学校不远,他自然要回家睡。

这让白穷有?了一段充足的独处时间。白穷趁着午睡时间,拿着名单,一间间教室和寝室找人,将人约到天台,美名其曰谈人生。

白穷跟老元在一起,别的没学会,就是学会如何以理诓人。

被他约出来的人,被他巧妙的语言艺术折服,口服心服,大家一直认为,自己都堕落成这么个样子,不能再拉着想要好好学习的元柏下水,那简直就是造孽。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听话,还有?些人十分不屑地道:“就凭元柏,他还想好好学习?我呸,他配吗?”

听到这种话,白穷不再?犹豫,打一顿再说。他从不怕打架,只是不喜欢群架而已,就算再?怎么厉害,群架也会无暇顾及,从而受伤。但单打独斗就不会了,只有白穷虐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打他的份。

顺风顺水的白穷在童纳同学这里,受到一点小小的挫折。

如果不是看见白穷头上戴着的那顶帽子,格外眼熟,童纳是绝对不会同意白穷上天台的请求。

可就是看到这顶帽子,童纳嘴角滑过一丝阴笑,他找了这小子怎么久,没任何发现,好像有人将消息堵得死死的,没想到现在这人竟敢主动找他,胆子还挺大。他也听他小弟说了,最近有?个带黑帽子的人到处约人,恐怕也是面前这人吧。

他心里不屑,真要是这么厉害的话,那天干嘛报警?有?本事大家出来一起打架啊,怕什么怕。

两人天台相见,分外眼红。

只是碰巧那天微风轻拂,天也蓝得透亮,白穷穿着一身校服,看起来干干净净,就算戴黑帽子,也只添了抹神秘感,不会让人觉得有?半分诡异。白穷的颜值摆在那里,怎么搭配怎么好看,从楼梯间冲上来的童纳原本对他是怒目而视。可大约是白穷身上的气息太干净,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好像这样的人物站在他面前,多说一句都是错的。

幸而白穷戴着这顶黑帽子,而没露出里面万众瞩目的光头,不然就是另一个故事。

童纳咬了咬牙,觉得在气势上相比,自己可能有点弱。

他从兜里取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抬头瞅见白穷的目光。

白穷皱了皱眉头,童纳觉得他似乎对自己点烟这个行为有所?不满。

讨厌烟味?还挺讲究的啊。

不过童纳没在意,轻挑眉头问:“你要一根吗?”

白穷上辈子就被这香烟祸害了,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辙,挥了挥手,干脆地回答:“不用。”又多嘴说了句,“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也少抽点。”

“哼,”童纳轻哼一声,他妈的话他都没听,怎么可能听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子的话。他叼起烟,一手成?拱形挡风,一手按下打火机,点烟。

打火机冒出的火焰是淡黄色的,亮了一瞬,就熄灭了。童纳吸了口烟,又吐了一口白雾,眼神带着点少年特有的忧郁,“说吧,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听说你好像总是找元柏麻烦?”白穷问,“为啥?”

“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他凭什么那么拽?我看不下去,就想教训一下他,你这个理由你觉得成?吗?”

“不太成。”白穷摇头。

童纳轻哼:“你算什么东西,我教训他,还需要经过你同意?我就不明白了,每次我有?个喜欢的女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到人家女生面前告了白,她就告诉我,她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叫元柏。你说说,他元柏除了长得人模狗样的,他还有?什么啊。”

白穷差点就飚出来一句:他有?我啊。

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他现在要好好读书,你能别来烦了吗?”白穷说。

童纳对这所?谓的两字嗤之以鼻。

他斜了眼白穷,问:“是他让你来的吗?”

白穷双手揣兜,脸上还带着丝微笑。他看上去极为优哉游哉,仿佛两人进行的,只是朋友间的友好交谈。

“没,我自己要来的。”

“你和他什么关系?”

“同桌关系。”

“同桌关系?”童纳带点愕然,“难不成?他就是在你的带领下,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