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日,大臣们就把皇夫的推荐人选送至了易臻案前,竟足足推选了三十二人。依照易臻的要求,裴疏怡写了个评分规则,分别从文采、武艺、乐器、兵法、相貌、礼仪、术数、历史、常识等方面进行评价,单项最高10分,每日上朝的百余位官员便是评委。由于其中一部分官员自己也是推举了皇夫人选的,而其他官员,也极有可能站队或者被拉拢,评价起来难免不客观,所以每一个单项的得分,会做个简单处理,各去掉五个最高最低分后算平均值,这种条件下也只能如此了,到时候留给裴疏怡的时间很少,她没办法承担过多计算量。
每项的得分出来之后,便是最重要的环节——算权重。按理说,权重是应当跟评分规则同时宣布的,无奈,为了算出经得起推敲的结果,必须出来单项评分之后才能给出权重。权重如果给得晚,大臣们难免会质疑,因为这个问题,易臻跟裴疏怡商量了许久。最终裴疏怡给出了这样的处理方式:所有人必须实名投票,届时找几个不同派系的地位最高的大臣一起唱票,这个时候前面会有礼部的人当众算每个人的单项分,需要些时间,而在帘子后面的裴疏怡几乎可以在刚一唱完票就直接算出单项分,这完全得益于裴疏怡小时候学过的珠心算。曾经裴疏怡特别不理解母亲送自己去学这个,反驳过无数次“都什么时代了还学算盘?计算器随便按一下就出结果了!”后来即便裴疏怡得了全国的速算一等奖也还是没爱上这东西,学了三年后便彻底弃了,而至于长大后更是与电脑为伴,算盘压箱底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裴疏怡觉得如此有用,在一个没有电子设备的世界。接下来,她预估需要10到15分钟计算权重,那个时候礼部的人肯定还没有算完单项分,此时易臻宣布权重想必没有人会不服。
裴疏怡用了一大摞纸给易臻解释这个问题,累得要死,好几次她都差点开口直接讲了,想想还不是时候,终于还是憋了回去。
“朕没有疑问了,只是有一点可能需要调整,到时你可能没办法在帘子后面算,很容易被发现。要知道这宫里处处是他们的耳目,恐怕裴丞相的也不少吧?”易臻随即又道,“况且算珠碰撞的声音极响,你得隔多远算才能不被听见?那样你又如何听得见每个人所给的分数?倒不如就跟礼部的人光明正大坐在一起。”
听见易臻说起裴丞相的耳目,裴疏怡的脸上一阵发热,心想原来她都是知道的,竟没有花力气把那些人揪出来,不知为何。易臻说得没错,躲起来很容易被发现,可就那么当众“作弊”,裴疏怡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易臻道:“届时你只需算自己的就好,朕会告诉大家你是为了核对,避免礼部出错。至于后面你要算你所谓的权重,只要摆出一副无聊等待中瞎画的样子即可,你的方法朕闻所未闻,相信他们也不会看出端倪的。算完后你写在纸上,我们商量一个只有我们知道的暗号或者标志,朕从你身边经过时记下来,信息传递神不知鬼不觉。然后朕再装作方才是忘记了宣布总分的计算方法,做一个补充说明。”
裴疏怡觉得易臻果然想得更周全些,于是她顺便教会了易臻阿拉伯数字作为暗号,当然,最终这也归结为了自创。
为避免夜长梦多,易臻亲自出题,三日后便进行比试和评分。在这三天里,裴疏怡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给易臻研墨。易臻出题是极为认真的,一边写题目一边在另一张纸上写答案,并注明答案来源。书房里堆满了各式书籍,用于确认自己没有记错答案。
裴疏怡在一旁看着易臻,一边研墨一边暗想:倘若易臻生于现代,当个老师倒是不错,很有逼疯学生的潜质,这一道道的,都是些什么刁钻古怪题目啊!
出完的题目就放在书房里,这书房平日除了裴疏怡以及少数两三个宫女以外是绝对不允许其他人随便进来的,而裴疏怡又住在书房,几乎二十四小时守护考题,几乎没有泄露的可能,唯一能泄题的就是裴疏怡。对此,易臻之前早就想明白了,裴疏怡完全没有冒险泄题的必要,若是想让裴丞相推举的裴疏怡堂兄当选,她只需要随便动动笔改两个数。
最后,易臻出完一套原题,裴疏怡又帮她抄了三十多遍,到时要发给每一个人。这也就从源头上解决了在试卷复制和传递过程中产生的泄露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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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当天,除了武艺之外的考场都在大殿里,与平时上朝不同,大殿中央整齐摆放了三十多张小桌子,大臣们则分列两侧。
天不亮大殿里就聚满了人,那些“考生”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都盼着能抓住这个机会,一日间便跃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裴疏怡紧跟在易臻的后面,易臻坐下后,她便立于一侧,视线从每一个人身上依次扫过。当目光与父亲相遇时,裴疏怡竟不觉有些心虚地避过,她分明感觉到父亲那探寻的目光,仿佛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答案。
这三十二个备选者,虽然算不上个个相貌堂堂,长得倒也都还周正,在人群中起码也都是前20%的水准了。如果说才学各方面也都不差的话,易臻有没有可能对某个人动心呢?如果那样,会不会突然指示她把那个人的分数调成最高?想到这里,裴疏怡扭头去看易臻的反应,不料易臻面无表情,视线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像是从他们头顶上方看过去的。
大殿里鸦雀无声,易臻沉默片刻便开始宣读测试以及评分规则,到最后还强调了一下由司印女官核查礼部的计算结果。看得出来,许多官员是没太听懂规则的,但是却听得出规则对每个人来说很公平。
在那32人答题过程中,易臻把大臣们叫到一旁,将自己提前写好的答案拿给他们看。只不过一些靠主观判断的考核就没办法给出标准答案了,易臻只是强调大家尽量公正,到时拿给大家评判时会遮住姓名。
这一场考试一考就是一整天,日出到日落,终于考完。
户部侍郎年龄较大,提议说:“陛下,既已考核完毕,是否明日再来评分?臣等不想陛下太过劳累。”
易臻哼笑了一声:“给你们回去商量的时间吗?好等明日一眼看出哪张是自己推举之人所答?”
户部侍郎连忙退下,不敢继续说下去。
易臻对其他众人道:“不评出结果,任何人不得离开一步。”
恐怕是害怕真的误伤自己推举的人选,那些大臣们在拿不准时也不敢随意评分,最终出来的结果竟相对还算公正。只不过到了相貌、乐器的比试时,大家的倾向便明确显露,但也不敢太过离谱,毕竟是实名打分,万一自己打了低分的那个人最终却被选为了皇夫,这梁子可就结下了。易臻看在眼里,倒是没说什么。
在次日天亮时,大臣们才算是打完了对每个人的单项评分,一个个顶着黑眼圈却无法睡觉。这期间,裴疏怡倒是睡了一觉,大臣们打分时,易臻让她坐在地上的台阶上,身子则趴在龙椅上打了个盹。裴疏怡病未痊愈,坐在冰凉的地上睡觉易臻从心里非常舍不得,虽然给她垫了个垫子。可是当着大臣们的面儿,于理不合的事情是不能做的,更加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对裴疏怡的过度关心。只不过在裴疏怡睡觉时,易臻还是悄悄帮她塞了几次披风衣角。
既已出了单项分数,也就该裴疏怡上场了。原本用于候选人们答题的桌子,此时则变成了裴疏怡和礼部的人算分使用。
易臻选了三个有威望的大臣唱票,其中就有裴丞相。
为了保证不出错,裴疏怡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算珠在指尖飞速跳动,直到裴丞相忽然停住不念了。裴疏怡抬起头,发现父亲正在看她,以一种极为诧异的目光,于是连忙低头避开。
毕竟是丞相,哪怕心中有再多疑惑,也迅速调整好心态,继续念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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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之前的计划,裴疏怡果然在唱票结束时就已经算完了各单项去掉最高最低五个分数之后每个人的平均分,而此时礼部的人还在挑选最高最低分,更别说是进入计算的环节。趁着这个时间,裴疏怡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在纸上“乱画”。那些算式,伸着头偷看的大臣们是看不懂的,看了一会儿便不再盯她。
就在这时,易臻走下了龙椅,背着手开始在其中溜达,时不时驻足看礼部的人算一会儿。
因为没有表,那天讨论时裴疏怡只好使用了古代惯用的“一盏茶的功夫”来代替她所需要的计算时间。易臻的时间观念是很强的,几乎恰好在裴疏怡算好的那一秒走到了她的身边。
裴疏怡将结果展示给她看,心里略微有些担心易臻是否把阿拉伯数字记熟了。
只是大约一分钟后,易臻便从她身边离开了,又去了另外两个礼部的人那里转了一圈,这才道:“朕方才忘记说,最终的总分并非各项得分的简单相加,毕竟各项的重要性也是不同的。前面各项的分数都是众卿家评出来的,可既然是朕来选择夫君,也该加入一些朕的喜好才是。倘若把所有能力当作百分,朕认为兵法当占17分,武艺占11分,相貌占9分......”
易臻一边说着,裴疏怡一边暗暗核对,倒是丝毫不差,这才略微放心。按照裴疏怡设置的权重,最终会有五个相同的最高分。
大臣们面面相觑,很想知道易臻这么设置的依据,可又不敢问,毕竟喜好这个东西是没办法解释的。现在各单项的平均分礼部都还没有算出来,此时补充规则倒也没什么不妥,只好默默接受,心里纷纷思忖着不知谁运气那么好可以得到最高分。
大概又过了两个多小时,礼部的人才算出结果,裴疏怡检查了一番,那些人倒是心细,没有出错。紧接着,按照易臻所给的权重,很快便出了每个人的总分。
礼部尚书将最终的结果呈上,面露难色。
“算完了?”易臻打了个哈欠,问道。
“是,陛下。”
“最高分者何人呐?”易臻故意没去接,而是大声问出口,她就是要让大臣们都亲耳听见。不知何时,掌心已满是冰冷的汗水,面上即便是再平静,易臻的心里也免不了紧张。易臻偷偷瞥视了裴疏怡了一眼,见她倒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正笑吟吟看着她。
大臣们都伸长了脖子,等待最终结果的宣判。
不料礼部尚书却道:“回禀陛下,这最高分......有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