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把头一听我的话,当时就嘶的抽了口冷气,这一年间,河滩上发生了那么多事,七门陈近水这个名字,已经飘到了外头,跟旁门几次大战冲突,行船走水的人耳目最灵,即便没见过我的人,也知道陈近水这个名头。
"你还敢还敢出来"
我一步就走到那胖子身前,死死盯住他:"想夺总把的位,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们金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来插手了!这是什么道理!?"有把头在下面不服,出声呵斥。
"你们都是金总把一手带起来的,现在以下犯上,咄咄逼人,这又是什么道理!?"我随手拉住金大少,道:"总把的位子,他来坐!"
"这个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想做总把,他不行!"满脸横肉的胖子也豁出来了,挺着身硬顶道:"绝对不行!"
"我说行,他就行!"
双方针尖对麦芒,谁都寸步不让,我就觉得这样口舌之争没有用处,一下冲过去揪住胖子的衣领,都是刀口舔血讨生活的人,没有善茬,但是胖子这种角色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刚刚哎了一声,我一加力,把他硬生生双手举过头顶。这是罪魁祸首,逼的金总把无路可走,绝对不能轻饶。
嘭
我举着胖子,又看了看旁边几个瞠目结舌的把头,接着用力一摔,满脸横肉的胖子足足有二百来斤,像一个沉甸甸的麻袋,嘭的被丢在地上,骨头都要摔断了,痛苦的翻滚呻吟,我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胖子不堪重负,噗的吐出一口血。
"今天留你一条命,是要你记住一句话。"我微微弯下腰,盯着噗噗朝外吐血沫的胖子,道:"金窑的金大少,是我兄弟,总把的位子,他来坐,以后谁要作乱,我第一个平了他!陈近水言出必行,你们自己思量!都给我滚!"
我一抬腿,直接把胖子踢到了门槛边,就这两下,几乎已经要了胖子半条命,剩下几个把头惊恐万分,蜂拥到门边,抬起胖子就走。我轻轻嘘了口气,看看自己的拳头,那句流传了千年的老话,果然是没错的,大河滩上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草头王。天大地大,道理最大,但是在那些不讲道理的人面前,拳头无疑是最有效的东西。
金总把和金大少感激万分,一定要出力帮我的忙,我婉拒了,这个事情太危险,带人帮忙其实就是拖他们下水。在金家停了半天,我重新一个人上路。后面的路上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顺利的一直赶到老河口河道附近,水位一涨,采砂的船也都消停了,河面一片空荡。但是当我赶到这里的时候,河道明显有点不正常,一股一股大片的泥沙不停的从河底翻滚上来,隐隐约约中,那阵曾经听到的如同敲鼓一般的声响不绝于耳,那咚咚的声响之间,我还能听到一阵嘶叫声,嘶叫凄厉,听着就头皮发麻。
我想要先观察一下这片河面,不知不觉越走越近,一直走到临水的地方,翻滚的河面突然就好像爆发了一样,一片泥沙水流浮现出一张扭来扭去的脸,那张脸几乎布满了河面,让我心头猛然一惊。
"大禹,可敢放我出来大禹,可敢放我出来"
一道隐隐约约的声音不断从水中漂浮出现,我全神贯注,小心的俯身藏好,没有应声。那张占满了河面的脸扭曲了一会儿,水面下头又涌起一股浪头,把它硬生生压了下去,两股水波混乱的撞击在一起,很久之后才平息。这一刻,我第一感觉就是灵灵的提示可能是对的,这段河道下头的那口老井里的心脏,已经快压不住了。
我思索着该怎么才能把局面控制住,月黑风高,除了水浪声,周围静悄悄的,我俯身藏了很久,刚想站起来,就看到从身后的河滩上,两个只有三尺高的影子,拖着一辆小车,吱呀吱呀飞快的跑了过来。看到那两条影子,我还以为是活鲁班家的木人,但是再注目一看,那是两个半寸丁。
三十六旁门里有人会养半寸丁,但河滩上另一些神婆大仙同样会养,我暂时分辨不清楚对方的来历,马上又缩回身子。两只三寸丁又矮又壮,拖着小车跑的飞快,不过他们的目的地好像不是我所藏身的河道,对方的身影从我身前不远的地方一冲而过。等他们跑出去一段之后,我悄悄的尾随了过去。
半寸丁那种东西是不知道疲倦的,一口气就跑了十多里,刚刚离开了老河口河道才算完全停止下来。他们把小车拖到河边,两个半寸丁又忙收忙脚的做了些准备,然后一前一后噗通下了河。一过老河口河道,水面就平静了很多,两个半寸丁入水之后,好像无声无息,但是他们前后换了两次气,河底似乎就有异动了。
唰
两个半寸丁又一次下沉之后,猛然浮出水面,一人手里拖着一根和擀面杖一样粗的绳子,一边游水,一边朝岸上拖。三寸丁虽然矮,但力气一点都不小,再加上水里的浮力大,他们浑身**的爬上河岸,水里被拖着的东西也渐渐露头了。
那一刻,我有点惊讶,因为两个半寸丁拖出水面的,好像是一口石头棺材。但是目光再一转,就发现那不是石头棺材,而是一整块乌黑乌黑的石头,和一大块埋在地里的煤炭一样,闪着乌亮的光。这东西看上去无比的沉重,半寸丁上岸之后,明显吃力了,最后咬牙切齿拼了死命的拉,也没法把乌黑的大石头给拖上来。停在岸边的小木车躁动不安的晃动起来,紧接着,木车里又跳出一只半寸丁,拖着车子朝远处跑,原来的两个半寸丁使劲拉着绳子,全力僵持。
木车越跑越远,渐渐消失在黑暗里,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顿时犹豫了,想着该留在原地,还是随着木车继续尾随。但是那块乌黑的大石头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犹豫了片刻,果断的决定留下。
两个半寸丁就和拉纤的纤夫一样,背着绳子,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前后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消失的小木车重新从远处跑了回来,木车在前面跑,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人。我眯起眼睛,等他们跑的近了,我发现那可能都是在老河口附近采砂的人,但是此时此刻,那些采砂人的表情很怪异,一边随着木车奔跑,眼睛却还死死的闭着,混混沌沌的好像梦游。
木车带着一群采砂人跑到原地,那些汉子七手八脚的接过半寸丁手里的绳子,合力朝上拉。我一下就明白了,那辆木车是看到半寸丁拉不动水里乌黑的大石头,所以到附近去招来一些帮手。采砂的汉子长年累月干重活,一个个身强力壮,那么多人一起用力,水里乌黑的大石块终于被慢慢拖上了河岸。我在旁边看着,越来越奇怪,那些采砂汉子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过眼睛,有的一边拖拽绳子,还一边发出鼾声。等到石头被拖上岸边之后,采砂汉子们懵懵懂懂丢下手里的绳子,一个挨着一个的沿着原路走回去。
直到这些人消失在视线里,半寸丁拿出锤凿,围着乌黑的石块开始叮叮当当的敲打,但是他们敲的很小心,好像石头里面有什么东西会被惊动。这一切彻底引发了我的好奇,这辆怪异的小木车是什么来历?这块乌黑的石头又是什么东西?
随着他们的敲打,我渐渐又看到,这块乌黑如煤炭一样的石块并不是一个浑圆的整体,石块正中间有一道裂缝,就像一个巨大的盒子,盒盖跟盒僧间紧密相接。半寸丁就是沿着这道缝隙敲打的,看样子是想把石头从中间凿开。
我保持着沉默,一声不响的看着,想看看他们能从石头里敲出什么东西,然后再做打算。半寸丁一边敲着,小木车也随之慢慢靠近石块。前后大概十多分钟时间,石块之间的缝隙被敲透了,明显开始松动。
唰
就在这个时候,乌黑的石块之间,骤然闪过一道雪亮的光,一个半寸丁被亮光咔的劈成了两半,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身子已经血淋淋的一分为二。另外两个半寸丁见势想逃,但是那道雪亮的光势不可挡,唰唰两下,又把他们劈杀在地。
松动的石块一下子被撞开了,我看到一道差不多有两米高的身影,从石块中间立身而起。身影如同铁塔一样粗壮,身上披着一件竹甲,手上握着一把雪亮的长刀。他的刀光猛如闪电,但是身形却有些迟滞,好像一个陷入沉睡中的人被突然惊醒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