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医鬼墓

作者:飞天

弯刀啸空回旋时出的灿烂银光映亮了整个大厅那女人的身法快如鬼魅我容身的这个瓶子激烈动荡着只能闭上双眼努力调匀真气静待着场追杀的完结。
  女人绕过黄金椅逃向一条昏暗的甬道一边嘻嘻哈哈地怪笑着并不把追杀者放在眼里。我的眼前掠过无数黄金铸成的神像每一尊都高过三米庄严肃穆地凝立着。
  “猫妖这是你最后一次看大漠落日了还要逃往哪里去?”银光一闪追杀者化为一道闪电瞬间横截在女人前面半空回旋的那柄弯刀也恰到好处地压在她的脖颈上。
  女人嬉笑着右手一松我随着瓶子一起自半空跌落。此刻我的身体渺小得像一粒沙子只能费力地仰起头才能看见对峙双方的脸。
  “五千年又将是一个轮回其实我期待这一次的终点很久了。所罗门王再把我装进你的铜瓶里吧五千年黑夜过去我还是我你就不知道将栖身何处了呵呵呵呵……”女人自负地笑着低头凝视着这只瓶子砰然一声炸裂在青石板上碎屑飞溅出二三十步之外。
  无论如何这只是一个梦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仍在中医大的校园里、狄薇的小楼之外而且有何东雷和警员们陪在身边不会出太大问题。
  所罗门王和猫妖的战斗存在于阿拉伯人的神话典籍里数千年那个故事的最终结局毫无例外是正义战胜了邪恶无所不能的所罗门王将妖怪囚禁在铜瓶里亲手贴上天神封印然后投入大海。
  “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吧这一次你将被投放到北极的冰海深处不会有得救的机会最终在铜瓶里化为一滴水。”银盔银甲的男人忽然有些感伤起来慢慢地解开腰带从甲胄内部取出一个五彩斑斓的长颈瓶子。
  “真的?”女人脸上不见丝毫惊慌。
  “当然是真的你的轮回到此结束一切都是定数而埃及人对于神猫的恩宠也将在明天日出前结束。很可惜你不会看到大群愤怒的奴隶赶到这里来把这座专门为黑猫之神建造的金字塔捣毁为一片废墟。坦白说黑猫祸乱埃及的历史结束了你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最终被人类遗忘。”男人伸手拔下了那个银光闪闪的水滴形瓶塞向瓶子里轻轻吹了口气“好就这样结束吧?”
  女人妖冶万状地一笑:“我们总共交手了六个五千年假如这一次是真的分手我会想你的你呢?”她摘下了围在脖颈上的一串细碎金铃攥在手心里向男人伸过来“这是唯一能送给你的它代表了我的心。”
  我站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缓慢后退免得被两双巨大的脚掌踩到。瓶子炸开后我明显地看到大团大团的透明丝线从碎屑里飘浮起来如同深海中的美丽水母。当狄薇向何东雷出手时手里捻着的也是这种东西也即是她报告中反复提到的“空气之虫”。
  男人迟疑着伸手去接女人的五指蓦的一张金铃变成了无数透明细丝飞射入男人的胸膛。
  “哈哈我是不会死的我的世界永远不会结束。神典上说过黑色的猫要站在天神的马车顶上亲眼监督审判日的每一项工作。它将是最令天神赞许的公正监督者历数人类犯下的每一宗罪然后将罪人带入黑色的火窟里。我忘了告诉你翻遍神典也没看到过关于所罗门王在审判日将要做的工作现在终于明白那时候你早就不存在了已经死在我的手里。”
  女人骄傲地挺起了裸露的胸膛大步跨过那佝偻着腰痛苦倒地的男人向着甬道尽头的光明出口走去。
  她刚刚说过的那句话曾在一本比利时邪教的经书《天罪》里出现过。黑猫的形像总是与邪恶、奸诈、阴险联系在一起所以才会被书写教义的人当作毁灭日的标志形像记录下来但那个邪教早就被当局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了除了喜欢广泛涉猎野史文字的人之外很多读者连经书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这就是……我要的结局……”男人仰面向着大厅的青色屋顶艰难地用渐渐僵硬的双臂捂住胸口。他的头盔已经滚到角落里那身明晃晃的银色铠甲似乎根本无法抵御“空气之虫”的突袭。那只斑斓的铜瓶也跌落在地就在我身前不远处现在看来它的体积要过我十倍不止是一个标准的庞然大物。
  “所罗门王的封印铜瓶?”这东西如果让司徒开撞到早就惊喜得纵声狂笑了毕竟是仅仅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宝贝世人绝对无从得见。
  男人摊开左掌凑到自己脸前专注地凝视着。从我站立的角度能够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掌纹中有一条断头横纹突兀地将天、地、人三才纹腰斩把大好的“川纹”改写成“卅纹”。
  任何人的掌心里突现“卅纹”都表示他的生命里出现了飞来横祸瞬间惨死。这男人是神不知道会不会遭遇同样的结局。
  “她走了你还不追出去?”我扬声提醒。
  任由猫妖横行人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假如有人能够收服她是万千百姓平民之福。
  男人转过头手掌一挥把我托在手心里缓缓地摇头:“追?她的宿命已经注定我为什么还要追出去?这只铜瓶是专为她准备的只要获知了她身上的气味便能一直追踪下去直到将她牢牢地禁锢起来。”
  他有一双深沉而明澈的眼睛青色的眉挺拔修长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伤感来。
  “刚刚你说过要把铜瓶丢在极寒的北极冰海中令她永远不能复生。这种结局还会不会被什么力量逆转?”我想的问题更多毕竟港岛近期生的许多事似乎都跟毁灭日、猫妖有关如果历史上的所罗门王真的彻底消灭了猫妖这东西又怎么会再次危害人间?
  “当然不会铜瓶将会放在北极三大冰山环绕之下的一个冰窟里不会被暗流冲走也不会被别人现。瓶塞上的封印将猫妖的法力消弥殆尽无法自救脱困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瓶子里直到在时间的长河里化为清水。这个世界很公平她做了那么多坏事最终结果就是要被死死地封闭起来在狭窄的黑暗里反省过去。”他的答案非常肯定。
  阿拉伯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所罗门王的封印是妖魔鬼怪的克星一旦被封便是死路一条。
  “你是谁?”他坐起来伸手拿回铜瓶紧握在掌心里显得踌躇不决。
  “我是一个与此事无关的人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都是梦里生的情节说什么话都不会招致祸患。
  “人?你是人类?”他吃惊地扬了扬长眉死死地盯着我突然从甲胄的前胸位置抠下一面椭圆形的银镜举到我的面前。镜子又大又亮但我却急切间找不到自己只是茫然地对着镜子张望。
  “看到自己了吗?就在镜子的最下边。”他晃了晃镜子终于让我看到了里面映出的我自己的形像。
  我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要尖叫出声但又强自忍住努力保持冷静。
  “看到了?那就是你。”男人悲哀地望着我无可奈何地宣布了真相。
  我怔怔地站在他掌心里久久无法开口。虽然是梦但梦到自己变成了“空气之虫”总是过份可怕的情节令人难以接受。
  “那不是我——”我只说了四个字银镜一晃又回到他的铠甲前心上。
  “是不是你没什么奇怪的现在我要继续去追赶猫妖了要不要跟我走?”他站起来捡回自己的弯刀、头盔和铜瓶。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一切都很正常与那面银镜里照出来的完全不同立刻在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追到她你又不肯杀她这种游戏还要玩多久?”我完全看出了他的心思。猎人与猎物之间一定是生了某些非同寻常的事情才会导致他失神地伤在“空气之虫”下。
  男人大笑着转身把我托在掌心一起踏出甬道。
  穿过大厅时男人身上的弯刀自动地激飞出鞘把那张黄金椅自正中剖为两半轰然左右而倒。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回来她也将不再留有退路。”他沉甸甸地苦笑着昂然走向重重门户之外。门外起风了狂沙满天几步之外便只见沙粒不见人影。那群衣衫褴褛的黑皮肤贫民仍然长跪在黄沙里任由沙粒堆积掩埋着兀自一动不动。
  “这群人都已经死了又是猫妖做的对吗?”我无法弄清那女人杀生的理由但她能出手暗算这个男人足见心地之歹毒。
  “对这是她生存下去的必须手段只有吸取人类体内的生命力灵气她自己才能活下去。”男人迈开大步迎着风沙向左前方走去几十步后便踏上了一条陡峭向上的阶梯稳稳地逐步攀登。
  世界各地的沙漠都有自己的独特味道现在我闻到了埃及沙漠的味道并且风沙里还挟带着来自尼罗河的咸腥气。
  “我们去哪里?”这个梦又乱又长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去一个能够俯瞰沙漠、俯瞰尼罗河的地方。”他闷声闷气地回应着。
  我来过埃及深知要想在沙漠里看得更远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人爬到某座金字塔的顶上去。连续向上攀登了许久之后我们终于踏上了一个巨大的青色平台这里的高度出了风沙的影响范围极目远眺可以看见肆虐的风沙如同贴地翻滚的长蛇一样东突西蹿。
  男人在台阶上坐下来沉默地望着前面漫卷的黄沙。
  “我给过她很多时间、很多机会这一次仍要多给她一些时间但机会能不能掌握住就要看天意安排了。你说我这样做会不会对不起那些黄沙中艰难活着的人?她说过再给她机会她将会获得无人可以阻止的永生不死。我暂且相信她这句话等到她确信自己了却了一切牵挂再释放铜瓶禁锢她。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耐心地等着。”他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也不管我在不在听。
  风沙平静了些我恍然觉环绕着这座高台竟然矗立着数以千计的金字塔只不过塔身全部都是漆黑一片与以前见过的土黄色金字塔迥然不同。远处一条银白色的大河横穿沙漠一直向北如同蜿蜒游动的巨大银蛇蔚为壮观。
  “她说一俟‘五重鬼楼’建成重生计划便再没有阻碍了。也许她能成功毕竟之前她屡次从轮回的裂缝中借机逃脱过了我之前遇到过的所有罪犯希望这一次也会一样。我老了、倦了只要她获得成功彻底逃脱铜瓶封印我也就得到最大的满足了。其实封印是有弱点的你要不要听一听?”他转过脸面容异样的严肃。
  假如他一定要把秘密泄露给那女人知道我就成了两人间的唯一联系通道。
  我沉默地摇头远眺尼罗河方向竭尽全力地辨认着高台所在的方位。猫妖是人类公敌应当被牢牢地禁锢起来免得为害人间。
  “真的不想听?其实破坏封印的方法非常简单只要将人类的热血涂在上面封印的力量就会自动消失——”
  “沈南沈南快醒醒快醒醒!”有人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把我从昏睡中唤醒。
  那是何东雷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他的脸那么近地贴过来五官面目都被过度的焦灼弄得扭曲变形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事?别妨碍我们工作好不好?”看到我醒过来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重新变得冷淡身子也缩了回去。
  我躺在草坪上不远处就是狄薇的小楼这里没有黑色金字塔更没有所罗门王和猫妖的封印之战。警员们垂头丧气地聚拢在四周显然今晚的行动遭受了空前的巨大挫败非但一无所获更赔上了好几个警员的性命。
  “我只是有些累了不好意思。”我硬撑着站起来心口的剧痛时断时续令我无法顺畅呼吸。
  “你们几个送沈先生回家。其余人再次清查现场看那只怪猫死在哪里了我就不信它中了那么多子弹还能生生逃到天上去?”何东雷大声吼叫着以图提起警员们的士气。面对突事件时假如带队的长官不能迅调整心理状态丢开失败的阴影整队人的情绪就都糟糕透了。看得出他不想就此收队放弃更不甘心这种两手空空的失败。
  三名警员搀起我走到距离小楼百步远的主路上然后用对讲机呼叫来了一辆警车准备送我回家。
  “我昏迷之后又生了什么怪事?”我问领头的小队长。
  “我们找不到那怪猫的尸体何长官气得都要疯了算上刚刚布置下的这道搜索命令他已经是第五次下令彻查这片楼群。兄弟们累了一夜总得有个休息的时候吧?”小队长拉开门愤愤不平地上车对何东雷的不满溢于言表。
  “它就在那棵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上——”我向小楼西面指了指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正在夜色里摇曳婆娑着平伸出来的两根巨大枝丫诡异地横压在小楼顶上。
  “什么?”小队长一怔刚刚掏出的车子钥匙哗啦一声掉在座位上。
  “那里是它的巢穴现在它已经彻底死了不会再伤到任何人。”我提高了声音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清晰的画面那只杀人兽的四爪死死地插在树干里浑身上下共有九个伤口都在不停地向下滴血打湿了梧桐树的叶子。
  “可是……可是你一直都处在昏迷之中怎么能知道它在哪里?”小队长的右手缓缓地探向腰间的手枪同时向另外两人出了警戒手势。
  我不明白那幅画面是如何出现的甚至之前自己都没注意到那棵大树只是一边走一边专心回忆着自己做过的怪梦。
  “呼叫何长官这里出现了一些新情况。”小队长砰的一声关门隔着车窗玻璃死死地盯住我。
  我走向路边的休闲椅坦然镇定地坐下等待何东雷赶过来并且再度梳理着自己的梦境。校园再度恢复了宁静被警员们惊动的师生都熄灯睡了懒得理会这边的手电筒光柱。时间会冲淡每个人的记忆相信狄薇的死也会渐渐被人遗忘就像从前的梁举一样。
  相比这些现实中的新闻人们似乎更愿意记住远古时期生过的神话譬如所罗门王、猫妖、天帝神佛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代代流传并且添油加醋越来越演变得精彩纷呈。
  “我看到的那男人和女人又曾经演绎了什么样的传奇故事呢?”渐渐的我觉自己似乎感染到了蕴藏在那个男人身体里的哀伤对前途和未来充满了迷惘。当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时候我根本无力改变什么只是眼睁睁看着沉默地接受一切结果。
  五分钟后何东雷飞奔而来铁青着脸站在我的身前。
  “还好你没有如临大敌一样拔枪指着我总算给我一些面子。”我努力装出笑脸平静地望着他准备据实回答一切怀疑和指责。
  何东雷开口之前先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只怪猫果真就在树顶上爪缝上还带着警员身上的血肉。它在树干上掏出了一个洞里面胡乱丢着一些嚼不碎的戒指、手链之类的金银饰品可见梁举并非是它猎杀的最后一个。刚才我已经命令警员将它的尸体送回去解剖以确定这种生物的出身来历。”
  我点点头保持沉默不想立刻打断他。有黎文政的遭遇在先我不信何东雷对猫科杀人兽的存在一无所知他们之间应该有密切的信息交流黎文政知道的他一定会了解得清清楚楚。
  “问题是你没有参与搜索怎么会一下子指出它的下落。那个洞非常隐蔽爬树的警员搜索到第二遍才找到洞口——沈南我不相信你有那么强悍的观察力这种现场勘察报告递上去上面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说到最后何东雷的目光中隐约闪现着绝望的光芒似乎已经把我看作异端妖孽。
  “没有理由大概是一种突如其来的预感吧信不信由你。我现在有些累了想回家休息不过临走之前还得提醒你让老杜好好照看任我笑和达措灵童千万不能想当然地给他们服用现代化西药。这两个人脑子里藏着太多重要资料死掉任何一个都是警方的巨大损失。”
  我无法解释更多就像当时在梁举惨死的现场无法给警方提供帮助一样。有些事情只可意会无法言传只能看对方的理解能力如何了。
  何东雷想要说什么却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就这样吧?不必兴师动众地用警车送我再会。”我疲惫地起身一个人走向中医大后门不再理会悄悄跟在后面的警员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就算他们一直跟踪我回家再加上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控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结论。
  “狄薇、空气之虫、杀人兽、梁举、十命孕妇雅蕾莎、叶溪——这些元素是通过一条怎样的线索联系在一起的?当死亡事件演化到仅剩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或许谜底就要水落石出了是这样吗?”
  在计程车里我对着后视镜中隐约闪现的两辆警车自我解嘲地微笑着。目前只有雅蕾莎和叶溪还活着她们两个谁会成为解开谜底的最后一把钥匙呢?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计程车司机猛然回头惊异地望着我。
  “什么?”我愣了愣因为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安静地斜倚在后座上。
  他开了转向灯迅停靠在路边解下安全带逃命一样地开了车门跳出去站在人行道上。这种异常举动立刻吸引了行人的目光纷纷驻足观望。
  “朋友你想干什么?”我有些恼火但还是冷静地在后视镜里照了照自己的脸之后才摇下车窗玻璃不悦地瞪着他。
  后面的两辆警车加冲过来尖锐的刹车声几乎响彻了半条街然后车门大开八名训练有素的警员平举手枪从四面围向这辆计程车。我相信自己的身体很正常不会吓到那名司机但他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车子里生了非常古怪的事。
  “警官请让这位先生下车我不做他的生意了他的……他的身上带着一柄长刀。”计程车司机扑向持枪警员结结巴巴地哭诉着。
  我下了车子张开双手坦然地等待警员过来搜身。别说是长刀了连随身携带的飞刀都在狄薇的小楼上用光了现在我已经手无寸铁可以接受任何检查。
  “他的身上真的有一柄刀是阿拉伯人常用的弯刀极长从颈下一直延伸到小腹。还有那刀是银色的没有刀鞘就那样竖直抱在怀里。我猜他随时都会拔刀行凶所以才紧急停车的。”计程车司机的话越来越离谱就算是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也可不能大摇大摆地抱着一柄长刀招摇过市何况是我这样的守法良民。
  第十部完请看第十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