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往事

作者:玉松鼠

夕阳挨着地平线缓缓落下,大约过了几分钟,周围的一切都如同披上了霞光。我在古村上看见了那几处坟,除了有些新土,安静得就好像从来没有被人打扰过似的。晚风轻轻地拂过脸庞,让人感觉非常凉爽,非常舒服。

今天真的太累了,从未有过的疲倦,我甚至连饭都不想吃。爷爷就说:“你把这块马肉吃了,不然晚上饿了起来还要打扰别人,影响明天的工作!”

我看着半块风干马肉,无可奈何地吃了起来。一天没见到花姐了,心里只要想到她,我就莫名开心。此时,她正在不远处的一处墙角下休息,微微垂下的脸庞,飘逸的长发,在周围景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我咬了一口马肉,一边看着她,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饭后,大家都很放松,我和小舅时不时还说着今天的事。我说:“小舅,我觉得那个女尸挺漂亮的,说不定是外国人呢!”

小舅大笑说:“那你去把她挖出来娶了她,说不定她高兴了再封你个楼兰都尉当当,然后再给你找头象坐坐。”

我说:“好啊!到时候我做了都尉,一定给你个宦官统领做!”

小舅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就在这个时候,爷爷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家快收拾东西,不需要的东西都扔了,咱们撤!”

我们大吃一惊,都急忙站起来。爷爷说:“几公里外有车!不清楚干啥的。快!”

我开始手忙脚乱起来,拿哪个都不是。爷爷压低声音说:“干粮留一点,其他都丢了!家伙都藏起来,下次来拿!挖出来的东西全部放吉普车上,吉普现在就走,在若羌村口见,没见到我们,不许进村!孙儿,你和小花坐我的车,我们去拖住他们,剩下的人收拾。速度要快啊!”

我听罢有些紧张,但是又有些兴奋,终于要和花姐坐一辆车了。爷爷此时已经坐在了车上,冲我说:“英吉沙给你叔他们,你往前坐什么,和小花坐后面去!快点!”

我和花姐坐到了后面,我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偷偷打量着花姐,见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爷爷车开得飞快,我以为我们要跑路,结果他却迎着那处车灯,飞快地开了过去。

接着,爷爷把远光灯也打开,在一棵枯树旁停了下来。这时,太阳已经缓缓地没入了地平线,但是光线还是可以看见的。花姐跳下车时把照相机丢给我,用命令的口气说:“下来给我拍照!”

说罢,她就走到那棵枯树旁,摆了个很妩媚的造型。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些啥,爷爷摇下车窗,趴在车窗口上,“闺女!你脖子往后伸,好看!”

我傻傻地站在那儿,远处的车已经越来越近,我已经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低吼。此时此刻,我紧张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听花姐低声呵斥:“快照啊!”

我反应过来,“咔咔咔”狂按快门。手还没停下,就见比二叔他们的吉普车还要破旧的两辆吉普车停了下来。花姐朝他们招手,“你们好啊!天太热了!”

我听到这个声音,骨头都快酥了。她从枯树边走过来,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胳膊,一脸天真地看着那两辆车里的人。

晚风吹着花姐的长发,轻轻地拂过我的脸,让我感觉很舒服,也踏实了不少。这时,车上下来五名精壮的汉子,问道:“你们是干啥的?”

我打量了一下这五个人,跟刚从坟头里爬出来的没什么两样,有两名是少数民族人,其余全是汉族人,穿戴都相当邋遢。为首的大胡子是个汉族人,扛着一支枪站在那儿,那枪倒是很干净,其余的人则绕到爷爷的车边。

爷爷已经下了车,满脸堆笑,“各位!各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知大驾光临!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一边掏出中华烟,开始给他们散。

其余的人都接过了烟,唯独大胡子不接,“问你呢!你们干啥的?”

花姐慢慢地藏到我身后,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我害怕!”我想这一声,他们几个都听到了。然后,她又慢慢地藏了一把短英吉沙在我裤腰后,把我的衣服拉好。

我机灵了一把,反手将花姐搂在怀里,“乖!亲爱的,没事儿!这是和平年代,哪儿来的坏人!”

我见花姐朱唇轻咬,手指用力在我腰上掐了一下,我痛得厉害,却不能做出任何表情。

爷爷笑着说:“呵呵,我孙儿高中刚毕业,一直说要见见这大戈壁。这孩子从小被惯着,这不就一起带出来见见!各位,老汉儿身上没有什么钱,您看我这儿还有一千多,要的话全部拿走,行行好,不要伤害我们!”

大胡子围着车转了一圈,“你把火熄掉,车门全部打开,我们要检查!”

爷爷唯唯诺诺地说:“好好好!你们看上的尽管拿!不要伤我们的性命就好!”

说罢,他很快地跑过去熄了火,又把车的前门和后门全部打开。那个大胡子走到车后,看到半桶水、一个油桶和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爷爷又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跑过去说:“好汉!这可使不得啊!这是我们仅有的一点口粮了,今天我们走不出去,我们就挨饿了,这……这……”

说着就要跪下,那个大胡子一把扶住爷爷,“你干什么?站好了!”说着走过去打开口袋,看到馕和风干马肉,还有几段马肠子,“你们就带这些?”

爷爷说:“小老儿就牙好,还有糖尿病,吃其他的也吃不了,这趟可是苦了我这两个孩子!”

大胡子接着问:“你们从哪儿来的?”

爷爷说:“和田,我从和田来的,我三年没见我孙子了,这次从克拉玛依把他们接过来到处走走。孩子学习也可怜啊,从小没怎么走动过!”

我站在那儿,又紧紧地抱了抱花姐,壮着胆子说:“叔叔,你们不是坏人吧?”

大胡子好像看不出我们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就说:“我们是楼兰保护站驻站人员,不是坏人!在那边发现一辆面包车,就顺着车轮压下的痕迹过来看看。”

我说:“啊?这戈壁滩里是不是有杀人犯啊?”

大胡子见我很天真,就说:“不是,是盗墓贼!”

花姐睁大了眼睛,“啊?这儿有死人?亲爱的,这怎么办?有鬼的,我害怕!”

我说:“各位叔叔,这……这儿是不是真的有坟墓啊?爷爷,爷爷,我们怎么办?”

我将花姐抱得更加紧了,爷爷则走到我身边,“不怕不怕!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不怕!这不是还有这么一大群人呢!”

说着,他摸摸我的头。我心里想笑,却又要装得很害怕的样子。这些驻站人员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又问:“你们过来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爷爷说:“没有啊,我们就照照相。主要是怕半道上车坏了,开了就不能停下来啊!你也知道,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出门小心点总是好的!”说完,呵呵笑着。

大胡子说:“那你们要小心了,这地方不太平的,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吧?”

爷爷说:“如果我方位感还对的话,这么一直走就差不多吧!”

大胡子说:“嗯,你们走吧,路上小心。”

爷爷说:“各位好汉啊,多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们还真不知道这地方这么危险!”说罢看看我,“孙儿,这下死心了吧!还看戈壁滩不?”

我直摇头,“不看了,不看了。爷爷,我想回家!”

爷爷立即上了车,“走吧,快上车!难道还要玩儿不成?!”

我搂着花姐的腰,将她扶上车,“亲爱的,慢点。咱不怕,有我呢!”

车就这么从他们眼皮底下开了出去。我坐在后排松了口气,“刚才真悬啊!亲爱……哦,不是,花姐。”

爷爷说:“哼!几个毛头小子,还和我过招!”

我点头附和着,看看花姐,她又换上了一张冷冰冰的脸。我想起刚才摸在她柔软的腰上的那种感觉,真过瘾,就不时地侧过脸傻笑着。

我说:“爷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都被人发现了!”

爷爷说:“不怕,如果不是为了掩护那几个小子,我跑上高速他们还没追一半路呢,这地方,我熟!”

爷爷接着问:“你知道轮胎藏哪儿了吗?”

我说:“知道呢,就在古村旁那个的土包子里,比较大的土包子后面!”

爷爷点点头,“他们大概已经放气了,面包车应该是没气了。”

爷爷把车开得很慢,直到那两辆吉普车也看不见了,才调转车头回去拿轮胎。到了地方,他只在后备箱放了两个,还留下两个,一个放在前座,另外一个放在后座。我心里暗暗窃喜,这是老天保佑我啊,给了我一个和花姐联络感情的机会。我放好轮胎,往花姐那边挤了挤,卖起了乖,“花姐,那个……那个不好意思啊!要不我往前坐坐,别挤着你!”

花姐看了我一眼就侧过脸,“不用!”

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怎么刚才叫亲爱的,现在却连个姓都不知道加呢,不过不要紧,能挨着花姐也是幸福的,这样的机会得来三生有幸啊。我把身体往前靠了靠,车时快时慢,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花姐的胸脯,心里美滋滋的。花姐似乎也感觉到了,侧过身开始了闭目养神。我正在想再怎么欺负她一下,结果一个急刹车,我直接撞在了前排的椅子上,那个痛啊!

爷爷先下了车,左右看了看,便找了一处高地方便去了。我知道他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看看有没有伏兵。一会儿,爷爷提着裤子走了下来,“换轮胎,快点!”

花姐把鸭舌帽一戴,挽起袖子,跳下车,打开后备箱,拿起千斤顶,就半跪在了车边。一会儿,她就换下了旧轮胎。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女人吗,连换车轮胎的手法都和F1方程式赛车的技师差不了多少?!我觉得自己拿轮胎的速度都赶不上她卸轮胎的速度。不一会儿,她换好了轮胎,爷爷发动车,一看,这些人连油都抽光了,就说:“加半桶,路过补给站再加满!”

我抬过汽油桶,花姐接过去,一个人利索地往里倒。我真想上去帮忙,却怕自己会越帮越忙,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花姐开着面包车,我还是坐在爷爷的车里,由爷爷开着车。两辆车保持了大约40米的距离,在这深夜的戈壁上,不紧不慢地开着。

天已经黑了,爷爷没有开冷气,也没有开窗户,车里就像蒸笼一样,我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嘴唇,干啊!热啊!我越来越没有办法忍受这车厢里的闷热,说了句:“爷爷,我要喝水,口渴了!”

爷爷说:“现在不能停车,你小舅他们现在下落不明,要是被抓了,我们得想办法救他们,所以得赶时间!”

我心中无比懊恼,还说挖舍利回去,结果就只弄了串珠子,现在又四处逃命,这命苦的,比黄连都苦。

我学着狗一般伸长舌头,希望能降下温来,结果没用。我把自己脱得只留下裤衩,还是热。爷爷说:“把衣服穿好,一会儿温度就降下来了,我现在是在保存温度。”

我不信,这会不会是望梅止渴啊,车开出一个小时了,要不是后面跟着花姐开的面包车,外面那么黑,我还真会害怕。我还在不停地用衣服扇着热风,看见爷爷又是一个急刹车。这次我有了心理准备,手用力顶着前座,但是还是被惯性带离了座位,头差点又碰上哪儿!

这黑灯瞎火的,爷爷要干吗啊?我穿好裤子,光着上身跟着爷爷下了车,外面有点凉飕飕的,我打了个冷战。不行,这温度,不穿衣服不感冒才怪!我赶紧上车把衣服穿上,穿上衣服了才发现,根本没有用——短袖。

我定眼一看周围,正是来时的那个小石包。我们刚停车,花姐的远光灯就彻底关掉了,一会儿她的车也停了下来。我搬开石头,掀开盖板。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下面的空间,尽管周围已经黑尽,但是我还是看得很清楚。下面一共放着四桶汽油,外面好像还有一套挖掘工具,只是天色太暗,看不清楚还有什么。

爷爷说:“应该还有两桶汽油,全部带走!这个点废了,以后也不会来这儿了!”

花姐给桑塔纳和面包车加满了油,就把半桶汽油放在了我们的车上,她车上也放了一桶。就这样,我们又开始了赶路,我心想还好晚上吃了一块风干马肉,要不这会儿真该饿肚子了。刚才我趁花姐加油的时候,给爷爷的水壶里倒满了水,来到面包车那边,发现这根本就是个空车,什么都没有。

我把水壶递给花姐,“花姐,你留着喝吧!”

花姐打开水壶,“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又递给我,“留给你和老爷子吧!”

说罢,她转身回到了面包车上,打开远光灯,一溜烟儿地跑了。爷爷还在那个补给点站着,看了一会儿,走到后备箱,拿起半桶汽油,就往补给点的洞穴里倒。大概倒了三分之一,他把油桶关好,放在一边,“你拿石头把油桶盖好,放远一点!”说完走到一边点了一支烟。

我跑出几步远,开始垒石头,垒了一半就没石头了。爷爷看到后说:“差不多了,可以了!”

我们上车时,爷爷将烟屁股丢进了那个补给点,就见一阵火光冲天。我很纳闷,问:“爷爷,你把补给点烧了,为什么还留半桶汽油啊?是不是为了给以后的鬼脸做个榜样啊?”

爷爷说:“放屁!我做了榜样他们也不知道是我,我是给你叔叔他们一个亮子,看到火光尽快找到补给点加油!”

我急忙又问:“那……那他们知道哪儿有汽油吗?”

爷爷说:“当然知道了!老早就告诉他们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又问:“那万一刚才那几个大胡子先到了怎么办?”

爷爷半天后才说了句话:“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我接着问:“爷爷,花姐呢?她去哪儿了?”

爷爷说:“她必须先走,她的车被盯上了,要是我们一起走,万一被抓了,一个都跑不掉。”

我心里那个惊讶,这……这不是拿花姐做诱饵去了吗?但是我转念一想,花姐车上没有宝贝,就是被抓了,也问不出什么,大不了说跑远去方便,回来发现轮胎气被放了,油也被抽了,结果路过几个好心人,一人让了一只轮胎,又给了点油……不对不对,这个借口很混乱,而且牛头不对马嘴。

我不再说话,回过头看着远处的火光。火还亮着,不时地往天空中窜着黑烟,隔了好远依然可以看见。我暗暗祈祷:花姐、叔叔、二叔、小舅,你们一定要先赶到补给点啊!想想还没完,我又接着祈祷:那些个宝贝也要顺利回来啊。

还没祈祷完,就听见车咣当一声,接着水花四溅,车身一震。我还在那儿闭着眼睛,就被震离了座位,一头直接撞到了车顶。倒霉的是居然还是刚刚被撞过的地方,痛得我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了。我心里想,爷爷看见前面的河水,咋就不知道减速呢?

车在这上上下下的颠簸中平安地过了河,爷爷停了下来,站在河边,往远处望着。那点点的火光依然在远处闪烁,他蹲下身子洗着手。我也试了一下水,觉得很冷,但是我的手已经很脏了,虽然河水没有了来时的温暖,但是感觉依然很亲切。我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河水透过皮肤刺激着我的大脑,我又狂洗了几把,站起身,夜风吹过面庞,感觉那么刺骨,但是异常清醒。中暑的感觉也慢慢地烟消云散,爷爷问我:“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说:“好很多了!”

爷爷喃喃地说:“这几个小子别有事了!”

我说:“爷爷,不会的!二叔和小舅机灵,叔叔稳重,一定会没事的!”

爷爷看了一眼,赞许道:“嗯!看人很准,很好!成事就得先看人!傻小子!走了!”

夜光下的盐碱地从远处看闪闪发亮,就像月夜下的湖泊一样平静,远处不时还有一闪一闪的小绿灯泡忽明忽暗,我惊讶道:“爷爷!你看那是什么?鬼灯……”

爷爷看了一眼,说道:“戈壁狼崽子,哼哼!没事儿!是我们经过它的地盘了,给我们送风的!”

我有些吃惊,看着那点点绿光不时地跟着我们跑。夜色下,我看不清楚狼的样子,但这是我如此近距离地靠近它们。狼的眼睛晚上果然是亮的,要不是在车里,我想我会崩溃的。

渐渐地我想睡觉了,我晃晃头,喝了一口水,可是睡意渐浓,我靠在靠背上,有一阵没一阵地打着瞌睡。爷爷偶尔回头看看我,“别睡!会感冒的!”

可是眼皮已经不听使唤了,一会儿,我就沉沉地睡着了,就在车非常颠簸的时候,我也只是换了个睡觉的姿势。我做了个梦,梦见我骑着小象,小象很高大,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但是我努力地控制着身体,让自己帅气一点。路过一处人家,我看见了一家古楼上有个美丽的女孩子,定睛一看,居然是花姐。我向她招招手,接着她开始转身就跑,我骑着小象在后面追,怎么追都追不上。接着又看见了叔叔,叔叔说:“她带你去找佛珠!”二叔、小舅在后面喊加油,我又在小象背上摇晃,却还是追不上花姐,我喊道:“你别跑了,慢点!”可我就是追不上,又是一阵颠簸,我模模糊糊地醒来了,看了看路,发现整个车都在左右摇摆。我说:“爷爷,我们没事儿吧?”

爷爷换了个档位,“没事儿!你再坚持一下,要出这坑地了,哦,对了,你刚才喊什么呢?什么慢点,什么别跑?”

我“哦”了一声,又开始犯迷糊。我甚至不记得有没有跟爷爷说我是在做梦,就又睡了过去,这一次,好像我变换了无数次姿势,感觉自己像在一艘小船上,时而上,时而下,时而左,时而右。周围的一切都在拉扯着我的身体,我用手托着下巴,手撑着腿,用头顶在前排的座位上,可还是在晃悠。有那么一次,我还被震到了地上,我爬起来继续打瞌睡。后来我自己摸到了后排的安全带,迷迷糊糊地扣好,就那么半吊着,依旧和周公划船。我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口水流了一地,因为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的周围好像被口水肆虐过,不是爷爷的,那一定是我的。

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暖风,我本是蜷着的身体慢慢地舒展开。不知什么时候,我出了一身汗,而且异常尿憋,才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外黑黑的,爷爷不在车里。我透过车窗,看见面包车好像也在。打开车门后,我还是有点迷糊,只觉得喉咙有些痛,怕是感冒了,结果被晚风一吹,我一个激灵,想起自己快被憋坏了。我脱下裤子,站在路边,闭着眼睛就开始尿尿,只觉享受舒畅。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吓了我一跳。我一转头,是花姐,我结结巴巴地说:“花……花姐,你……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有些激动,转身就向她走过去。她看着我,“到了快两个小时了,你……你先把你的拉链拉好!”

我低头一看,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我转过身,结结巴巴地说:“啊!我这个……我不好意思哈!花姐,我……”

我手忙脚乱地拉着好拉链,转身说:“好、好了!”

我脑子转得飞快,问道:“花姐,刚才有段路很颠,你没事吧?”

她说:“还好!”

我问:“爷爷呢?”

她说:“在那边,等你叔叔他们呢!”

我看了看她指的方向,只看到一片漆黑。我问:“我们这是在哪儿?”

花姐说:“就是我们照相的地方!”

她说这一句时,我感觉到了异样。她声音很小,但我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我觉得此时很尴尬,就找了个借口问道:“是吗?”我左右走走,终于找到了照相的地方,还真是这儿,我终于回来了。

花姐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你先上车休息吧!说不定明天还要进去!”

我有些恐惧,“不会吧?!还要进去啊?”

花姐说:“怎么?你害怕了?”

我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害怕,就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

花姐一抹浅笑挂在了脸上,“没看出来,你耍贫嘴的本事不小嘛!”

我“嘿嘿”一笑,“你就当真的听,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害怕了,你一定也看了不少古尸,你不害怕吗?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花姐说:“没关系的,刚开始干这行的都这样,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小舅当年还哭鼻子呢!”

我哈哈大笑:“没有吧?!他这么菜?”

花姐没回应。我站在一边,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感觉鼻子好像被塞住了。完蛋了,感冒了!花姐似乎也发觉了,“你回车里吧,你感冒了,今天不睡,明天太阳一晒,中暑会更快!快回车里去!”

我感觉是在命令,又无法去反驳,就钻回了车里。我隔着车窗往外看,结果什么也看不见。我百般无聊地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车里开始变得温暖起来。我感觉身体依然很重,干脆躺在后座,脑袋下放了一个水壶,垫上衣服,就开始继续做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门被拉开了,一阵冷风吹进来,我腾地坐了起来,看见一个脑袋从前门伸了进来。我大吃一惊,叫道:“二叔!”

他冲我“嘿嘿”地笑着。我跳起来,扑下车,把他一把抱了起来。他说:“呵呵,小子劲儿还挺大的啊!快把我放下来!”

我放下二叔,“你们怎么跑了那么久啊?我都快急死了!”

二叔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不是急死了,你是睡死了!”

我问道:“你快说说,你们怎么那么久啊?”

二叔说:“你们一走,我们就装了宝贝,开车冲了出去,要不是那个古村挡着,我们早就暴露了。你叔叔车技好,开得不紧不慢,大概出了20公里才加速的,这样就不会扬起灰尘!后面也就看不到了!”

他点了一支烟,喝了一口水。我着急了,他又开始卖关子,忙问:“后来呢?你们看见我们给你们留的油桶没?”

二叔说:“当然看见了,我们是绕着走的,绕出古村好远,一直没停。我们还想着去把面包车弄回来呢,过去一看,还有车在那里。不过那群人应该是发现我们了,一直在后面跟着,只是隔了很远,大晚上他们看不清楚路,容易跟丢。”

我暗暗佩服起他们来,二叔接着说:“我们看见火光的时候其实还很远,油基本上快没了!当时我们看大概方向就应该是我们的补给点,离那儿还有两公里的时候,车没油了。你叔叔和我一路跑到补给点,在周围侦查了一下,就发现了你们给我们留的油桶。加油的时候,那两辆车也快到了。他们里面的一个人会跟踪,看到了我们的脚印。我们那个跑哦,他们车技也不赖,要不是米兰河挡住了他们的破车,我们只能比比看谁先没油了!”

我想起那个大胡子,看来还真是个牛人。

我又问:“你们三个过那个颠得厉害的地方时,没把肠子震坏吧?”

本来我是幸灾乐祸的表情,结果二叔亮出了一个鄙视的表情,“你不知道吉普车就是跑那样的路吗?和过平路一样,只不过有点晃而已!”

我拍拍脑袋,怪不得爷爷要用烂面包车做诱饵,让吉普车带宝贝。原来我们的车是挡箭牌,爷爷真厉害,自己亲自上阵啊。我问:“宝贝没什么问题吧?”

正问着,小舅不知从哪儿闪了出来,亮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说:“你咋就不关心一下你小舅呢?”

我一个蹦子跳了起来,喊道:“小舅,小舅,哈哈!看你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不需要关心啦!”

叔叔也从一边闪了出来。我直接跳到叔叔身上,都快哭出来了,“刚才就关心你们怎么跑回来的事了,现在看到你们真激动啊!我想死你们了!”此时我觉得亲情真的是天下间最值得去珍惜的感情,没有了他们,我感觉这个世界对我来说都是寂寞的。

我看着他们每个人基本上眼睛都红红的,知道他们也是到了极限。爷爷过来了,我才注意到他就像老了几岁一样,头发乱糟糟的,眼窝深陷。他来到我们面前,“嗯!这次我们都不错,宝贝都完好,明天一天,我们全部休息,这个地方不能久待了,我们应该还有八个小时的时间。一个人放风,其他人睡觉,第一个放风的就是你!”

我看爷爷在看着我,就激动地用力点点头,这是我第一次放风。爷爷继续说:“二子,一会儿教教你侄儿怎么放风。第二个就二子吧,第三个大力,就这么定了,其他人去睡觉。”

说罢,他钻进桑塔纳里,驱车往村里开去。我们跟了上去,二叔对我说:“你记得啊!放风就盯住那辆面包车,其他的不要看,因为那几个人没见过咱们的车。”

我说:“我就呆呆地看吗?怎么叫有情况啊?”

二叔说:“你傻了吗?你要看车周围的人,有没有上来往车里看的,有没有在车周围站着不走的,还有就是有没有警车上下人不走的!”

我“哦”了一声。车依然是在那家四川人的店前停了下来。叔叔没有让我进去,而是让我把吉普车停在了比较隐蔽的地方,丢给我两包红塔山、一块抹布,“你在这儿擦车,记住,连发动机都要仔细擦、认真擦,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什儿!还有,擦车为辅,放哨才是真!两个小时后我来换你!第一次放哨,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我说:“你就放心吧!多睡会儿!”

叔叔点点头,转身进去了,我就那么时不时地看着不远处的面包车,手里在擦着车,心里时不时地咚咚跳。当我回过神来时,我才发现车盖子就擦了十几分钟。我自嘲地笑了一下,会不会是我太紧张了。

我打开车盖子,一看,我的娘啊!里面发动机怎么不是吉普车的,而是很怪异的发动机,改装车啊!我看不懂型号,但是里面到处插着电线。我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擦,还得小心,生怕弄断哪根线。发动机其实很干净,就是飘了些浮灰。我擦擦车,回头看看,兴许是天刚亮,四处人不多。烤包子的店老板已经开张,不一会儿,烤包子的香味钻进鼻子,真是诱人!我好想过去买上几个,但是想起家人上次告诉我,没有爷爷的允许,谁都不能胡乱跑的,更不允许随便买东西。我回到车里,发现他们的车里就剩下装那些宝贝的油纸包。我知道,里面全是我们挖出来的宝贝,我很想过去好好把玩一下那串珠子,但想想还是算了,让人看到不太好。外面烤包子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嗯,肉应该很多,还有皮牙子(洋葱)做辅料……我不能再想了,要坚持!我拉上车门,戴上墨镜,盯着面包车。

早晨还算温暖,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浑身暖洋洋的,好舒服。我换了个姿势,看看表,终于坚持了一个小时。原来盯梢也好,放风也好,都是那么枯燥啊!我看着车,慢慢地开始走神,想起花姐放风那天,就那么拿望远镜看着,好厉害!她怎么打发时间呢?看杂志?万一后面也来一条蛇怎么办?我看着她就伏在一处古村的高墙上,远远地张望,啊!是有一条蛇,一条好大的蛇,在她身后,她却浑然不知。我想喊却喊不出来,我向她跑去,可是时间来不及,就见那条蛇张开血盆大嘴,伸着细细的舌头——“花姐!”

我一下被惊醒了,坐了起来,仔细一看,是叔叔打开了车门。我拿下墨镜,阳光有些刺眼,叔叔笑了说:“怎么,两个小时都能睡着啊?”

我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我就睡了一个小时吧,我……”

叔叔大手拍拍我的肩膀说:“你这几天也真累了,回去睡觉吧!”说罢递给我房间的钥匙。

我不好意思起来,“叔叔要不我再陪陪你吧,刚才没注意,就睡过去了!”

叔叔说:“不用,回去吧!人多了不好!”

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进店。我走进房间,看见小舅四脚朝天地睡得正香。我连衣服也顾不上脱了,直接扑到床上就没有了知觉。

被叔叔叫起来时,我发现我趴下去时什么样子,起来还是什么样子,连姿势都没换,嘴边淌着一大滩口水,老板会不会扣我的房钱啊!

我来到吉普车旁,小舅正把腿跷在车门上,大口吃着烤包子。我说:“你咋一个人在这儿啃烤包子呢?爷爷不是不让随便去和外面人接触吗?”

小舅说:“哦?那就在这儿饿死?”

我看着烤包子,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见车里还有,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我咬了一口,发现不得不冲着天空直哈气,好烫!但是这个感觉太爽了,如同饿了三天的人面前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抓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