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血雨在周围肆意,我鬼使神差地朝血泊之中的千墨走去,背后响起轻微至极的哗啦声。

 我回头一看,我走过的地方竟然开出妖冶的血莲花,那哗啦声正是花开的声音。

 都说以莲喻佛,佛教中脚踩莲花底座的菩萨不少,步步生莲华,莲华即妙法,本代表着圣洁美好的花朵,现如今却被罪恶的鲜血染成了血红色,每一朵都散发着幽暗的阴冷气息,在血雨腥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妖冶的光泽,一点也看不出原先该有的圣洁。

 但是最先盛开的血莲花却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变黑、再枯萎,而后凋零。

 我惊觉于这奇妙的景象,回头看向千墨时。原本躺在血泊之中的她竟然已经诡异地站立起来。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正紧紧地盯着我,嘴角那抹微微勾起的诡笑,看得我头皮发麻。

 她突然朝我缓缓抬起手来,手心朝上。悠悠然勾了勾。

 我不想走近,可双腿却根本不听我的使唤,继续一步步朝她走去。

 越靠近她,我的头越疼。心脏就像被火灼烧了一般,疼得厉害,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在冒火,接着她猩红的眼珠子。我看到自己像个恶魔似的竟然在冲着她笑。

 我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个梦,为什么我却怕得厉害?心脏突突跳着,虽是都会从嘴里蹦出来似的,她笑得那样妖冶,而她眼里的我居然也同样笑得妖冶。

 我看着她,感觉自己就像在照镜子。

 就在我即将走到她跟前,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跟她相牵时,一双绿色的眼睛蓦地在我脑海里一晃而过,接着,我的手背忽然被什么东西挠了下,生疼。

 我嘶地抽了一声,灵台忽然清明了几分。

 我赶紧收回了手,这才发现有一只绿眼睛的白狐在我跟前晃着尾巴,它悬浮在半空,正冲着我嗷嗷叫唤。

 那几条尾巴晃得我眼花缭乱。就在我张嘴想说话时,白狐突然像小猫似的追着自己的尾巴开始转圈,再一看,它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俊美的男人。

 瓜子脸吊梢眼,端得一个面若桃花,十足的狐狸精长相。

 他身上裹了很多绒绒的白毛,眼里闪烁着焦急“青竹,不要过去。”

 “小狐仙?”花蛇曾经提过他。当时他接着桃子的嘴巴跟我说了几句话,按理他应该不会轻易出现,这次居然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看他点头,我皱起眉头问他“当初你说半庙亡,青什么?”

 他定睛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半庙村会亡,你会死。”

 我猛地一震,虽然之前想着死没什么大不了,可那是因为我好好地活着,所以才有底气想着死。如果真的死了,我就彻底死了。

 现在亲耳听到他说我会死,我怎么能不诧异“为什么?”

 说话的时候。我的声音都在隐隐发抖。

 他刚想说话,立在他身后的千墨突然变了脸,那张绝美的容颜在一点点地溃烂,像脓水一样往下面流去。

 白狐蓦地瞪大了眼,惊呼了一声“不好,青竹快醒醒!”

 我不知他在着急什么,身子猛地一晃,居然真的从梦里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那一瞬,张医生正捏着一根长长的银针往我肚子里送!

 九风夫妇已经离开,我顾不得身上的沉闷敢,一把捏住那根银针就拔了出来“你做什么?张医生,你凭什么处置我的孩子!”

 心中的愤怒像源源不绝的洪水,突然爆发。

 他在背后设计圈套让我往里钻也就算了,现在凭什么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来害我的孩子,还只是个婴儿啊,他怎么忍心下手的?他不是医生吗?

 不。我忘了,他是从鬼门坳里爬出来的人,表面上的伪善绝对是装出来的。

 我用咄咄逼人的愤怒瞪着他,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竟然出现一丝狼狈。他眼神里的坚定在慢慢溃散。隔了好几秒才沙哑地张开嘴“千墨,这个孩子…不能要。”

 “凭什么不能要?我孩子能不能活下来,不是由你决定的。”我冷冷地看着他,忍不住冷笑起来。这时候傻九渊也被惊醒。嚷嚷着我的名字赶紧爬下床来抱我。

 他好像也做了噩梦,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竟然蓄着点点泪光“青竹,怕,怕。”

 我拍拍他的手背,不由得放柔了声音“不怕,我在呢。”

 张医生的眼睛像是被针扎了,刺痛般地抖动着“千墨,我…”

 “不要总是千墨千墨地叫我,我已经让你闭了我的九把锁,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请告诉我,关于我身世的所有事情。”

 他张了张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的身世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关于千墨的事。你的身世,在扶乩录中肯定有记载,只要开了阴阳眼,你可以自己看。”

 “不清楚?那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千墨?”

 他缓缓摇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你,否则,”他突然苦笑了两声,有些哀戚“否则当初我怎么会帮老鬼找你做活阴呢?”

 我一愣,倒是把这茬忘了。

 他当初不知道我是千墨,老鬼也不知道,这也是当初老鬼明明可以把我封在阴骨棺里时,为什么诧异地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把我放了。

 那滴血呢,那滴血又是怎么回事?

 我问出口的时候,张医生淡然地摇了头“我不清楚。我之所以认定你是千墨,因为我们之间有姻缘牵。”

 他动了动右手无名指--戴戒指的手指。视线却落在我的右手上。

 我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疑惑地皱起眉头来。

 “千墨,难道你没发现,我动这根手指时,你的右手无名指也会不经意地动几下吗?”

 我诧异地低下头去,看看他的手指,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整个人都凌乱了。

 竟然是真的!他每次动右手无名指时,我的右手无名指也会莫名其妙地无意识地动一动,这就是姻缘牵?什么东西?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他很痛苦地不停动着那根手指“我攒了十几年的精气,本想让这副躯壳多活几年。可你跟他来到金流镇时。我还是忍不住在第一次见你时站了起来。”

 “我本来想跟你初见时留个好印象,可你身边有了他,待我上楼想见你一见,你却跟他在房里…哎。你知道我当时心有多痛吗?千墨。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我设想过一千种、一万种再次把你抱在怀里的情景,可我没想到会是在迁魂日那晚,会是在那种鬼物缭绕的情况下…我多想拍拍你的背,让你不要害怕,可这副躯壳太脆弱了。我可以算准阴阳两界的所有事,却唯独算不准你的心,所有的一切都在朝我的预料之外发展。千墨,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回来,答应过我会成亲的。”

 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语气悲怆又难受,我听得特别不是滋味。

 可我做不到感同身受,我可以同情他可怜他,但是我做不到爱他。

 我对他本来就没有感情啊,为什么要让我为以前的千墨买单?

 “可千墨是我的前世,我现在是青竹,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紧紧地抱住傻九渊,不想让自己有半分动摇。

 张医生的爱太痴太狂,他肯定是想唤醒“千墨”好让她继续跟他在一起,毕竟现在的我眼里心里只有九渊。

 他一直在摇头“不,你就是千墨,哪里来的转世?”

 我感觉他疯了,这个人的神智已然不清醒。

 我搂着傻九渊,对九渊的恨意再度上升了一格,天都快亮了,你在哪?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过来找我?枉费你是一殿阎王,竟然连我在弱水镇都找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