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当家的遭了大难,有个九家人救了他性命,当家的尸体被偷走后,我也是找到那位师傅帮忙卜算的方位。九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哪!”余婆说着又虔诚地磕了几个头。

 九渊淡淡道“他叫什么名字?”

 余婆敬畏地微微抬头瞄了一眼黑影“师傅叫麦文轩。”

 我不明白一个姓麦的为什么会是九家人,姓都不一样。

 九渊喃了一遍“麦文轩”三个字,云淡风轻道“嗯,我知道了。你引小竹子进来有什么目的?”

 余婆猛地一哆嗦,心虚地斜睨了我一眼,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郭家老爷子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他有法子让我儿子长命百岁,只、只要带青竹进来跟、跟她家公见一面,说是她家公还有未了的心愿需要儿媳代为去做。”

 “哼,但你保险起见,同时试探小竹子和我的本事,万一那边不成,还能有我们可以保障,是吗?”

 九渊的声音像冷刀子一般嗖嗖刺在余婆身上,吓得她打着寒噤一个劲磕头“我、我真是被鬼迷了眼,请、请师傅不要责备,我可没有想害青竹啊,我也是救子心切。”

 “什么被鬼迷了眼?这个黑锅我们不背!”曲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郭家老爷子指的是叔公,也就是披着人皮的那只鬼,他让我来见公公到底有什么用意?

 黑影急急冲到我身边,一把捞起我的右手查看老鬼的印记,那双长眼睛的翅膀在慢慢变淡。这两天我根本就没工夫关注这个印记,其实自从我们到了金流镇后,这个印记就在慢慢变淡,我一直以为这是表明老鬼的生命在消逝。

 “看来,他是想过来取你的血。”九渊的声音有些有些沉重。

 “鬼物不是不能碰我的血吗?”

 曲诃嗤笑“你当自己是什么,还不能碰你的血?你的血对我们来说乃是…”

 “曲诃,”九渊冷幽幽地哼了一声,曲诃立马停住了话头,不自在地哼了两后真的没再说下去,九渊这才用冰寒刺骨的手握紧了我“没什么,有些事你以后会知道的,眼下不用在意。余婆,如果没有别的事,带我们出去吧。”

 后来经由九渊解释我才知道,鬼门坳里有奇人布下了奇门遁甲的天罗地网,再置阴魂钵于内安抚住恶鬼,所以他们才不得而出。

 奇门遁甲起初有四千三百二十局,后来经过古人的聪慧不断简化,最终变成现在十局基本局,即阳遁九局加阴遁九局。其中又有九星门,凶吉各异,一旦踏入凶门,极可能凶多吉少。鬼门坳远比我们想像的要大,因为这里有阴阳两界想交叠的地方。

 我当初乱走之所以没有出事,那是因为我功力太浅,走来走去都在一个地方瞎转悠--也就是所的鬼打墙,当然,当时我只感觉自己是在往前走,毕竟四周都是白雾。

 不过鬼门坳内白雾重重,九渊很难辨认方位,这也是他被困到现在的原因。

 他跟曲诃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遭了恶鬼的袭击,以至于煞气出体才会没了人形。等他将煞气收回,自然会恢复原样。

 让我诧异的是,郭沐霖的肉身被九渊护得完好无缺,也在黑影之内。花蛇就盘在郭沐霖的腰上,精神气十足。

 我们回到金流镇时,镇子已是死一般地寂静。

 郭沐霖第一时间就找去了张医生的木楼,里面空无一人,东西也已经全都收走。

 张医生师傅,居然离开了!

 郭沐霖气得脸都黑了,他来金流镇的目的是找肉身,眼下什么都没找到,能不生气吗?

 我在张医生给人看病的那间房里找到一张字条,字迹如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天命难违,你我注定有此一劫。线索埋于其中一处煞位,若有缘便能得见。

 郭沐霖看了,沉吟道“煞黄泉的形式是二十四格,子、午、卯、酉四支是四正,四支左右分别是天干;四隅是乾、坤、艮、巽四卦,属后天卦方位…”

 我完全听不懂,心揪得紧紧的,郭沐霖顿了下,旋即道“鬼门坳外有一煞位,是大凶之所,辰戌丑未为亢牛娄鬼之宿…”

 在我身边的余婆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是深深的敬畏。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她特别想让九渊救救她儿子,但九渊忙着推算金流镇的煞位,根本就没心思搭理她。

 推算的结果让我们很诧异,煞位几乎是围在金流镇的四面方,其中有两处甚至靠近半庙村。

 而镇被的七棵老柳树之间,正是其中一处煞位。

 郭沐霖拿着铁锹想挖开中间那片土时,余婆吓得惊叫了一声“恩人,这里布了镇魂阵,挖开恐怕不妥。”

 郭沐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我自有分寸。”

 他很顺利地在泥土下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只有一张字条若能看到这张字条,便说明你多少袭承了九家的本事,我敬你。半月前,柴老六跟我请了天煞局,其他我一概不知。青竹暂交你照顾,时机一到,我会来寻她。

 最后一句,看得我心惊胆战!

 那字眼,那语气,好像我跟张医生有奸情似的。

 我正想着该怎么跟结缘解释,余光突然瞥见郭沐霖微微细起眸子,抬手朝我脑袋拍来。我下意识地想躲,结果他一手捂住我的肩膀,一手将我发间的步摇抽了出来“他送你的?”

 他的语气很冷,冷到就跟我们初见时一样。

 我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我想起以前跟王孟谈恋爱时,曾经有跟他暧昧的女孩子找我谈话,我这个正牌女友愣是被她气得什么话也反驳不出。我不擅长谈感情,可我认定了也不会轻易改变。

 “张医生说这步摇是法器,能护佑我,只是暂时借给我戴戴。”当时他没说送给我,我也没说过会一直留着这支步摇,所以不算送。

 郭沐霖捏着步摇的那只手紧了又紧,指头都发白了“你招三惹四的本事倒是不小。”

 我偷偷瞄了余婆一样,趁她不注意赶紧抱住了郭沐霖的胳膊“我没有,你别误会。我、我不是已经说了心里只有你吗?”

 他的嘴角微微浮起微笑,若无其事地把步摇重新插在了我发间“没想到找来找去,柴老六才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他的语气中带着自嘲,显然已经知道了柴老六的身份。

 “张医生说柴叔就是柴老六。”

 郭沐霖点头“嗯,我在鬼门坳里就已经知道了。金流镇跟半庙村同属一个太极卦图中,半庙村就在阳鱼的鱼眼位置,金流镇在阴鱼的鱼眼处。”

 太极卦图?我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听半庙村的人说过这个巧合。

 “我也是在鬼门坳里推算方位时,发现的这个巧合。走吧。”

 我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那张字条紧紧捏成了团,显然内心极为不平静。

 之前我由于无知竟然主动把血涂在了公公的骸骨上,也不知道老鬼为什么要来取我的血。人皮鬼原来帮着老鬼想害我,现如今却又三番两次救我。而张医生,却又忽而友好忽而不友好。

 我快要被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疑惑给逼疯了,不管怎样,我现在只想静静跟定九渊,管他今后会不会抛下我,先跟定他找到我爸妈再说。

 余婆看我们要出镇子“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恩人,求你救救我儿子吧。青丫头,你不是说鬼师可以捉生替死吗?我愿意把自己的阳寿全部加到儿子身上去,求求你们了,我求求你们!”

 她说着直接在石子路上开始磕头,脑袋直接磕在石子上,很快渗出血来。

 我以为她只对别人狠,没想到对自己也这么狠,赶紧上前把她扶住了。

 “我父辈曾提过一个家族世代短寿的事情,但那是受了诅咒的因由。金流镇的事情我不清楚,如果也时受了诅咒,必须找出施咒之人。但看你们镇子的情况,如果真的是被诅咒,那施咒之人也怕是早就不存于世。”

 余婆绝望地闭上了眼,声音直打颤“那恩人能否给个法子,哪怕让我儿子多活几年也成。”

 多给她儿子几年时间,她就能多一点寻求希望的时间。

 刚才一路上我已经把迁魂失败的经过跟郭沐霖说了一遍,他盯着余婆那张泪水与灰尘掺杂的脸,沉默了几秒,最后突然看向我“小竹子,你扶乩请她丈夫出来。”

 她丈夫?那个魂魄被困在地下十年的阴魂,真的能出现?

 我抬头看了一下,今天是阴天,只要我们找个阴气重的地方,应该能请到仙家。可以我的半吊子水平,怎么可能直接把她丈夫请来?

 郭沐霖似乎对我很有信心,他跟余婆要了她丈夫生前穿戴过的东西,我们直接就在张医生木楼进行了扶乩。

 扶乩的工具很容易准备,没有沙盘时,可以用各种类似的东西替代。

 我紧张兮兮地捏着余婆递过来的玉扳指低声吟唱扶乩曲,一曲毕,周围寂静无声,身前供奉的香火也突然折断了。

 郭沐霖皱起了眉头,将我们在场的几人打量一遍后,现出身形来对我道“重新唱,刚才没有鸾生。”

 他说罢让我重新点了一根香,重复刚才的扶乩曲。

 本来,我以为面冷心热的他只是突然发善心想帮帮余婆,但等郭沐霖的身体开始抽搐后,我才知道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