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的铜钹声骤然在我耳边响起,我一惊,赶紧咬着牙继续抽打,树枝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公公的脸上。

 两下过后,他的脑袋开始剧烈地晃动,嘴巴越张越大,以至于嘴角突然撕拉一声裂开了两道长口子,血淋淋的直接延伸到耳朵根!

 我吓得一阵阵打寒噤,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公公的喉咙里挤出又尖又细的女人哭喊声,特别刺耳,几乎要把我的耳膜震破,听得人心慌意乱。

 一股股腥臭的血液顺着他撕裂的嘴角急剧地往下奔涌,他的脸本就瘦得皮包骨,再被鲜血一浸润,吓得我气都不敢喘了。

 这时,柴叔的声音突然幽幽地传来“你少抽了两下。”

 我脑子正晕晕乎乎的,身子也沉甸甸的难受,被这么一质疑,竟然一时间想不起刚才到底有没有抽满十一下。

 就在我鬼使神差地又想抬树枝抽过去时,一阵罡风蓦地吹来,风里夹了一颗小石子,狠狠地打在我的右手上。

 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把树枝掉在地上。

 铜钹声像打鼓一样密集地响起,很快就冲散了公公的哀嚎“丫头,我去抓老鬼!”

 柴叔话音刚落,人便没了影。

 九渊就在这时,蓦地出现在我跟前。

 他脸色发白,半透明的身子几乎变成了透明状“别把树枝还给他,他有问题。现在赶紧往那边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回头!回去把床底下的盒子烧掉,烧完后你会看到一个小珠子,吃下去…”

 “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惊惧交加地看着他一点点消失,慌得赶紧伸手在黑夜里乱捞“九渊?九渊?”

 风声戛然而止,周围突然死一片寂静,所有的虫鸣声、风声似乎全部被隔绝了,我是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喘息。

 我紧紧握住树枝,依着九渊刚才指点的方向狂奔。

 本来最多三五分钟就能走到尽头,可我跑得满身都是汗时,却还是在原地踏步一般,压根没出树林!

 我下意识地就想回头看看老槐树还在不在,不过头转到一半时猛然想起九渊的叮嘱,又硬生生把脖子给扭了回去。

 但就在刚才那一瞬,我赫然看到斜里有个血淋淋的人在瞪着我!

 脊梁骨一阵阵发凉,我赶紧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嘴里一遍遍地默念着“正法乾坤令诸邪避散…”

 “青竹~”身后突然响起我爸的声音,我一顿,差点又转了头。

 但斜里突然吹来的罡风差点把我刮走,想是九渊在提醒我不要回头。

 我强忍着对爸妈的思念没有应声,可刚走一会儿我妈的声音又追了过来。

 当时我背上像压着千斤巨石,脑子里一直有根筋揪着,好像只要一回头就能舒服很多。有些女儿受了委屈后,在父母面前会异常脆弱,我便是其一。

 连日来的思念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就在我差点要被那种不受控制的情绪左右时,腰上突然被一只手臂拥住,然后我整个人居然轻飘飘地往前移出十几米远!

 “九渊?刚才我抽到最后两下时停了两秒,会不会出事?”虽然我对九渊的信任有限,但此时此刻他就像我溺水时的救命稻草,突然给我带来不少安全感。

 “别拿树枝碰我!”他急着朝我低吼,吼完就开始喘粗气,好像受伤了?

 “你到底怎么了?”

 他不搭理我,急匆匆地嚷了一句又沉寂了“往前走,会有人来给你引路。”

 果然,前面很快有个人僵硬地朝我走来,是桃子!她怀里抱着一只大公鸡,每走五步,大公鸡就扬起脑袋打一声鸣。

 我听到鸡叫声,顿时感觉身上的沉重轻了不少。

 桃子的眼神直勾勾的很吓人,机械地朝我点点头后,转身把我带出了树林。

 回到婆家时我已经汗流浃背,衣服可以直接拧出水来了。

 桃子一直跟着我,最后像门神似的悄无声息地抱着公鸡往房门口一站,不说话也不眨眼,木然地瞪着前方的虚空,面无表情很吓人,只有呼吸能证明她还是个活人。

 我暂时没工夫管她,赶紧把床底下的木盒子拿出来烧。

 点着后,火里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呲啦声,很像烤肉声,香味也极其相似。

 巴掌大的盒子居然烧了一个多小时,木炭里果然藏了一个弹珠大的黝黑珠子,刚才明明在火里烤了那么久,它却通体冰凉。

 我刚想吞下去,转念一想,当时跟我说话的真是九渊吗?

 就算是他,我真的该信他?

 就在我犹豫之际,突然有只无形的手直接把珠子塞进了我嘴里。

 “九…”名字还没喊出口,我的嘴巴就被堵住了。虽然我很感激九渊刚才在树林里救了我,可我真的不喜欢被他碰,他每次都很粗暴,一点柔情都谈不上,我对滚床单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被拖到床上时,我下意识地想把枕头下的血玉摸出来。

 直到…我突然瞥到一根胡萝卜,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确实是九渊。

 我似乎已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明明知道九渊在吸我精气,可某种程度上却还是心甘情愿被他吸。

 吞进身体的珠子随着九渊的运动在我肠胃里不断地动、融化,一股寒气正迅速地往我四肢百骸里扩散…

 明明被九渊吸了一个多小时的精气,可我被音吵醒时却觉得精力充沛了不少。

 九渊不在,郭沐霖也不在,桃子已经走了。

 经历了心惊胆战的一夜,我总感觉身体不太对劲,想事情时脑子会慢一拍。

 我把柴叔的树枝藏好后,赶紧下楼看情况。

 消失了一夜的婆婆,此时正跟没事人一样跪在灵堂里烧纸。我一走近,低着头的她立马斜眼瞪我,眼神极其怨毒,看得我头皮发麻。

 柴叔不在音队伍中,我帮忙准备早饭时,听到音里有人议论,说我这个儿媳太不像话,夜里居然只留婆婆一个老人家守灵。

 我很不痛快,却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我们这里有人去世的话,一般都是第三天火化下葬。

 可婆婆非但不同意火化,今天才第二天就急匆匆地张罗起下葬的事来。

 “郭沐霖呢?”昨晚有很多事我都没有来得及问,现在我稍微一使力就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犯恶心,不知道跟吃进去的珠子有没有关系。我想找九渊问清楚,可棺木抬到郭家坟地时也没见到郭沐霖的人影。

 入土后亲属在坟前烧纸钱,亲戚轮流磕个头这场丧事就算结束了。

 可婆婆居然在此时开始哭嚎“老头子你走得太急啊,呜呜呜…你说有人克你,怎么也不说清楚就走了呢!”

 不对劲,她想诬陷我命硬克人?

 她哭着哭着突然扑到了坟头上,一边用手扒土一边撕心裂肺地叫着“老头子你出来把话说清楚,到底是谁在克你!”

 我心里“咯噔”了下,她暗示的太明显了!

 人群里果然有人开始议论,从我们青家“行骗”开始说起,没几分钟就直接把我打入了扫把星的行列。

 柴叔跟郭沐霖都不在,所以就算我把昨晚的事情当着大伙的面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毕竟棺木已经入土,谁会同意把棺木挖出来验证!

 我忍着惊恐想扶婆婆回家,可我刚碰到她,老太太居然顺势往与我相反的方向倒去,乍看就被我推倒的!

 她把眼珠子瞪得老大,踢蹬着双脚往后直推,白着脸指向我“你、你别过来!不要带我走,你滚!滚!”